《故逝皆随风》第25章


出了主厅来到了王府的书塾,从窗外望去,书塾里只有钟离先生和一个跪着不停抄写的孩童。那孩童手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那是调皮的王子们命他徒手摘铁海棠,并要求他把那些尖锐的刺去掉造成的。
子懿并不进去,而是转到了演武场。此时场上五个人,世子一边自个练着,二王子和三王子倒是在轮番找着一个瘦弱孩童的麻烦。那孩童本就没什么气力,不一会就被打趴在地,两个王子还不肯罢手,皆被岑教练厉声呵斥才束手乖乖立到一边。
走着就来到了南院,本不想进去的,却是听到一声惨叫驻了步。站在门口抬眸看去,屋内王妃正用银针扎着一个孩子,孩子挣扎,王妃便将孩子的双手缚在房内那梨花木桌的桌腿旁。那孩子哭泣,乞饶,哀求,只换来了更惨痛的代价。侧妃在一旁看着不忍不停劝阻,却只听王妃说道:“这畜生将我的宫缎如意云纹裳剪坏了!那可是太后赏赐的!”
那孩子摇首哭道:“是三王子……”王妃立马甩了孩子一个耳光,语气徒然拔高道:“妹妹你听听,这小畜生可都赖到你儿子身上了。”侧妃脸色青白不再说话了。
子懿木然,迈着脚步来到东院,白雪霏霏,庭院里枯树束银装,白茫一片中的嫣红特别醒目。他看着那个少年被吊在树上,捆着双手的麻绳深陷手腕里,身上是道道狰狞裂口的鞭伤,从上到下,伤口都是皮肉翻卷,血色浸染了那少年身上单薄碎裂的衣衫,血顺着身子一滴滴落在地上,温热的血化开了地上的雪,积成了厚厚的一滩血水。
吊在树上的少年早已神志不清,墨发被浓稠的盐水泼过后黏在了少年惨白而灰败的脸上。少年眼睑微阖,眸色暗淡毫无焦距,那灰败的双唇似乎还在很缓慢的翕动,像是婴儿的呓语。
子懿忍不住凑过去倾听,却被浓烈的血腥味呛咳得直不起身,咳得胸腔撕心裂肺般疼。他赶紧跑出院子,倚靠在墙上大口呼吸,像极了离水的鱼儿。待呼吸平复后他看到一身琥珀色缎锦服的青年男子匆匆赶来,身后的仆从追着为他打着油纸伞一手还挂着一件狐氅嘴里还嘟囔道:“主子,先披上狐氅吧!”。那男子不理会随从急忙进了东院的屋子。
“皇叔!你真要他死吗?”
“皇叔,留他一命,将来指不定能牵制燕国……”
子懿双眸漆黑如永夜,他捂着胸口扶着墙缓缓离去,身后的声音渐渐消散。
出了王府,他看到一个身姿绰越的青衣少年,尾随着少年来到了一所府宅。他看到少年脸上少有的笑容和煦,就像……回到了家。府宅的院子里有许多孩子在嬉戏玩耍,叽叽喳喳的让院子里热闹非凡。
孩子们一看到青衣少年便蜂涌上来,动作模样都亲昵得很。青衣少年蹲下,抱起了最小的不足三岁的娃娃,笑着摸摸这个孩子摸摸那个孩子。
一个孩子拉着少年的手来到庭院的玉兰树下,指着高处枝桠间的竹蜻蜓,少年温和一笑,放下怀中的小娃娃,身姿飘逸利落的跃上树端取下竹蜻蜓,落地时少年的身子略微有些停顿,面色没有变化但额上布满细汗。
子懿站在院门处看着那少年,淡淡问道:“你不疼吗?”
少年朝子懿望来,浅笑道:“没关系。”
子懿有些惊讶,可一转头便看到他站的位置亦站着一对老夫妇,妇人手上还挎着菜篮子。老者嗔怪道:“真是的,宠着他们做什么?”院子里的孩子们齐声叫到:“福爷爷李婆婆!”
子懿不再停留,快步离开,身后是孩子们甜甜糯糯的声音喊着:“懿哥哥,懿哥哥!”
天色瞬间就暗了下来,眼前一片黑暗。
“懿儿,懿儿?”
听到有人在叫唤,子懿缓缓睁开眼睛,待看清眼前的人才恭敬道:“公主。”
邵可微替子懿擦掉了额前的冷汗,手指穿梭在子懿的乌发中,似在安抚道:“懿儿饿不饿?”
第36章
帐内设了好几个暖炉很是暖和,行军本就艰苦,当年邵可微那当了皇帝的哥哥领兵亲征也未有此般奢享。
邵可微正与子懿在榻上对弈,她执的白子此时虽落后一子但棋势依旧优于黑子。
“昨日我让人到邙城递了战书。”邵可微蹙了蹙眉,将一子落下又道:“明日约战云岩关,夏军已调拨军马依着西北树林结营。若实在无法,我便一把火烧了树林,虽云岩关会开缺口,但如此定可擒了安晟取到解药的。”
子懿有些怔然:“公主,其实不必……”邵可微摆手打断子懿的话又落一子道:“这场仗早晚要打的,更何况雪莲只能暂缓你体内的毒性。”
子懿黑子败后复又下了一局,两人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下着这盘棋,时间过得倒也快。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木义云与宁为一同进入帐内对邵可微行礼后道:“公主,诸将已在大帐等候。”邵可微将手中刚拈起的白子丢回棋笥中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子懿道:“懿儿晚些与娘用膳吧。”
子懿应是便默默收拾着棋子,棋盘上胜负已定,白子险胜,子懿的黑子再败。
木义云替邵可微掀了帘帐,邵可微路过一直躬身垂目的宁为身边时,又再次嘱咐他替子懿好好医治,见宁为点头哈腰连忙说是才与木义云离开了帐内。
帐内静下后子懿停下收拾的动作,疲惫之色浮于脸上。一旁的宁为捋着山羊胡向子懿规矩作揖便坐到了榻边为子懿把了下脉。“到底是年轻生命力强,外伤没什么,就是底子不好内伤得好好调理,否则积压太久总有一日会病来如山倒。”宁为习惯性的捋了下胡子又悠悠说道:“公主待公子真是极好,天山雪莲都用了,只可惜毕竟不是解药……”
子懿沉默不言,他自是知道公主待他好,只是他心里有太多冗杂的东西,太多沉重的包袱。除了默默接受,他不知如何应对。
宁为不再多言,站起稍微佝偻的身子恭敬道:“望公子好生静养,老夫一会便让人将药煎了送来。”子懿情点头又将棋子拣拾妥当才倦倦的斜倚靠在榻前闭目小憩。
中军幕府内,邵可微与谋士将领们商谈至夜幕降临,安拨好兵马后才将让众人散去。
当邵可微来到子懿帐内,子懿正端坐对着满案珍馐静静等待。邵可微脱下摆底沾满雪碴锦袍,一旁的下人躬身双手接过后便退下,邵可微也坐了下来询问道:“饭菜可冷了?”子懿摇头,邵可微眸含宠爱笑意道:“懿儿吃吧。”
见邵可微动箸子懿方动,邵可微瞧子懿吃得极少,细心的给他夹了些不影响肠胃的素菜道:“即便身体不适也应多吃些。”子懿乖顺应是。
邵可微放下箸筷,慢慢转着一边的酒杯道:“懿儿,你好奇当年的事吗?”子懿茫然,将筷轻放于箸枕上,淡言:“过去了的,再去计较毫无意义。”
邵可微盯着随着转动酒杯而泛着涟漪的苦酒道:“我对安晟只不过是欣赏,敬佩,甚至还有些崇拜,但却毫无爱意。”安晟确实惊才绝艳有真本事,这是邵可微对他的真实评价。“懿儿,当年你的出生,让一向谨慎沉稳的平成王高兴得昏了头……”邵可微说到这里便有些说不下去,颇有种掀起伤疤看看这伤痕是由什么造成的感觉,虽然可以让为什么受伤找到原因,却只会让已结痂的伤口更疼。
那个夏日的骤雨之夜,这个被她用以降低安晟防备的孩子降生了。但当年若不是安晟高兴得昏了头,她也无法有机可乘盗走那份军密。
子懿只是静听,脸上没有情绪,仿佛说的与他毫无关系。邵可微将杯中苦酒饮尽望着子懿那双深邃苍凉的漆黑双眸郑重道:“懿儿,我相信总有一天你所承受的痛苦会帮助你。”
子懿勾了勾嘴角,牵出的微笑却丝毫不假,往事已矣,再多的缘由都不过是无法改变的过去。
帐内如死水一般的沉静,过了半晌邵可微又斟了杯酒举起饮尽对着子懿又道:“懿儿,你……恨娘吗?”说出来的句子有些顿,答案让一向狠绝的邵可微居然有些不敢听,毕竟是她当年自私了。
子懿思忖中带着疑惑:“我自懂事起只知道,许多人死了,我必须背负着罪孽活下去……”从小就灌输的概念,他是没有资格谈情感的,包括恨。
邵可微面沉如水语调遥远庄重又略带怒意道:“乱世中生死寻常,若不想有纷争战乱,那便让天下归一。统一天下靠什么,仁慈吗?”邵可微肆意嘲笑道:“哪一个上位者,踏的不是血路踩的不是白骨?没有不流血的战争,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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