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第68章


“李府?哈,周妈妈不用招呼我了。”张变将怀里的女子推开,带着子懿上了二楼,一脚轻踹开了老鸨刚指的房间。
李斯瞿正喝得欢,看到张变和子懿是不免愣了愣,芙蓉兰香一弹一唱也停了下来。
李斯瞿看到张变不奇怪,看到子懿就稀奇了,所以光顾着发愣了。
子懿在感觉那尾随的视线不在后就想走人了,奈何张变拉着他,他对这里……实在没有兴趣。这里的女子……唔,大胆奔放,他不知如何应对。
他的成长过于苍白,他懂的很多却也有很多不懂。
“别走别走,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张变笑嘻嘻的说道,顺手压着子懿坐了下来,“李斯瞿,你寻乐子不叫上我们,是不是兄弟?”
李斯瞿差点把酒喷出来,“张变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低俗,芙蓉兰香是卖艺不卖身,我就是来听听曲喝个酒。更何况谁跟你是兄弟?”张变多是随着安漫镇守东边,攻打燕国集军便从东面调军来时同过营罢了,而现在凌云王归都,张变也跟来了宇都,两人总在营地碰到,说不上相熟但倒也认识。
张变上前对芙蓉兰香笑道:“两位姐姐请继续。”接着又坐到桌前对李斯瞿道:“那倒也是,茶坊酒肆里的曲儿都没有芙蓉兰香姐姐的好听,也难为我们这么严己的军人攀青楼了。”
芙蓉掩嘴窃笑起身替多来的两位客人取酒杯,兰香玉指抚上琴弦,轻拨,琴声再度清悠响起。
子懿本想走人,可想想也罢,来一刻钟和来一个时辰并无区别,待久些跟着他的人才会离开不会起疑。
李斯瞿看着一言不发的子懿实在好奇,“安子懿……我看不出你也……”左想右想怎么个措辞都不当,最后只得道:“虽说最近王爷疼你,可你来这……”
子懿喝了杯醇酒,一脸不明的看着李斯瞿。李斯瞿摸了摸鼻子,“我的意思是,毕竟来这不是好事,你确定回去没事?”
张变打断李斯瞿,嘲笑道,“李斯瞿你说的什么鬼,谁来这不是偷偷来的,你上青楼来会跟你爹打个招呼再来吗?扯淡。”
李斯瞿被噎,心情略为不爽,便转了话题,“安子懿你伤怎么样了,这回来才不过十日你就到处乱逛了,你铁打的吗?”
“我已经好多了。”
张变适时道:“果然铁打的。”
一个晚上都是李斯瞿与张变谈天,从战场,策略,说到其他国家又转到军营里最后说到家里的琐碎小事,子懿全程只负责听,一是他本不喜多话,二也是没有什么事可以拿出来说的,他的过往总是不堪。
或许是聊得太畅快,李斯瞿喝得有些多,醉眼朦胧道:“王爷当时要打你四十军棍的时候你也不知道求个饶。”李斯瞿击了个掌将两手一摊开道:“求个饶,将功抵过,四十军棍挨都不用挨的。”
张变对那次借粮的事有所听闻,打了个酒嗝顺口道:“今日若是被逮,你就这么着……”
李斯瞿循循善诱的又问道:“安子懿,你叫王爷叫什么啊?”
“王爷。”
李斯瞿和张变无语。“王爷要是打你,你要讨饶,你要叫父王,叫父亲,不然叫爹爹也行。”
“还有,你还要撒个娇,要一脸无辜扯他衣摆裤腿,不行就抱大腿,啧,保证管用。”李斯瞿乐得拍桌站起,他乐的是他平时被老爹罚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并且次次管用。李斯瞿一股自豪感伴着醉意油然而生。
“可不是吗。”一个低哑厚重的声音兀自响起。
李斯瞿浑身一震,仿佛一盆冷水淋头人顿时清醒无比,呆呆的望向雅间门外站着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老者身上。老者两鬓斑白,苍老的面目掠过一丝威严,淡淡道:“回去。”随后又扫了眼子懿和张变后便不再多言扬长而去。
李斯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生怕他老爹就在这当场教训他。看似风平浪静一会必定是雷霆暴雨,不知道他老爹听到了多少,他心里已经没了底,只觉得这回去比上战场还可怖,两条腿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心里害怕有些不听使唤。他老爹为何知道他来这的?啊,对了对了,肯定是最近顶替胡小辽的小厮告状。
芙蓉兰香看着有些不知所以然,张变乐呵的瞧着李斯瞿白着脸,终是觉得该做趟好人,张变瞄了一眼更漏道:“芙蓉姐姐兰香姐姐,我看李公子喝得有些醉了,时辰也不早了,今夜也是辛苦两位姐姐了。”
芙蓉兰香福身相送,张变架着李斯瞿,子懿随在了后头。
出了醉欢楼,张变道:“安子懿你先回去吧,我送小李将军回家。”子懿点头,没有多余的话便分道而行。
夜已深,漆黑的路有些漫长。
父王?父亲?爹爹?讨饶?子懿抬手摸了摸额上发际的疤痕,闭上眼细细感受着因为夜寒而有些隐隐作痛的肺腑。
回到福宅时冷究两手环胸就站在门外。“四公子,王爷让你现在就去找他。”
子时已过,子懿抬头看了看深沉的夜,还是跟在了冷究后头。冷究低低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很是清晰:“四公子,王爷似乎很生气。”
睿思院里还亮着灯,冷究将子懿带到睿思院后便不再进去。子懿先进的偏房,小小的偏房里空空荡荡向来都是没人住,这偏房只是为了放根鞭子罢了。似乎很久没人来过,除了他也不会有人来,那黝黑的鞭子上落满了灰,子懿抬手将灰拂去才带着鞭子步入屋内,规矩跪好,双手举鞭。
安晟坐在书案前,余光是看到了子懿,人却还在埋头处理军务,其实也早就没心思处理军务,只是将子懿晾在一边,方才李府派人相告,安子懿竟出现青楼里!想着安晟就头疼。
秋深夜寒,髌骨处的刺痛告诉着子懿,地上的寒气太重,可即使难捱,子懿依然保持着规矩的跪姿,这是打出来的习惯。
安晟望着子懿因喝了酒有些酡红的脸,脸色不自觉的沉了下来,隐隐中透着失望,终是起身接过了子懿的鞭子。
“今夜为何去那种地方。”
安晟接过鞭子后子懿便将上衣褪去,露出的身子线条因习武而匀称流畅,腰腹间还缠着白练,背脊上还有当时跃下瀑布撞在岩石上留下的淤青,本是青紫的印子现也褪成了淡淡的青黄。
为何?他不会解释。可他再不懂得情爱欲望之事也是知道那些地方是不好的,至于哪里不好他也不明白。
“请王爷责罚。”
罚?安晟的声音厉了几分,“回答!”
子懿微微蹙了下眉,他不知道是谁跟在他身后,可细心想来或许是太子的人,即便不是太子的人幽翳的事也是不能说出去。子懿在脑海里搜索着“为何”的答案,试探着说道:“寻乐子?”听曲饮酒,张变是这么说的。
安晟猛的倒抽了口凉气,心里不知是什么味,寻乐子?那都是纨绔子弟寻欢作乐低俗消遣之地,子懿为何会去那种地方寻乐子?安晟卷起鞭身在子懿面前来回踱步,气得脸都青了。
唰的一声反手就是一鞭,安晟恼得很,上次去尔城枉顾性命这次回都城上青楼?钟离旻有没有好好教人?安晟沉思了会,不能因为觉得愧欠就太过放纵,抬手又抽了几鞭,虽不轻不重却也让子懿本就斑驳的背脊绽着红檩。
“该跟你算算尉城的账,谁让你跟死士一起下瀑布的?谁让你有伤不报还逞能出城单挑的?谁让你用自己换黄责的命的?”安晟不快不慢的抽着鞭子数着罪状,“我知道你想什么,黄责死了梁国就会少只羽翼,不论压制还是攻取梁国都简单多了,可我也说了,梁国不是夏国的威胁!”
子懿挺直着背脊微微的睁大了眼,是啊,王爷半生沙场怎会不知其中的厉害关系,既然如此……为何要罚他?心上掠过的这想法让子懿有些不解,过去明明被罚得更重,连罚的理由也没有,可从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般心里会有一种奇怪的悸动,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安晟咬牙斥道:“青楼好玩吗?”只是罚了他,有这么颓废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简直不成器!
子懿咬咬嘴唇,将情感压下不再去想,身后的痛便清晰起来,额上已沁出冷汗,黑眸中流光瞬转。
安晟恨恨地再次问道:“青楼好玩吗?”声起鞭落,又是重重地抽了一记安晟便站在子懿背后冷冷地看着。脊背上新添的鞭痕泛红,交错的鞭痕渗出细密的血珠。背脊上满目苍夷,伤痕层叠道着过往的种种。安子懿依旧垂首跪着,即使因疼痛而有些颤抖却依然腰背挺直。安晟心中苦涩,这是他打逼出来的姿势,如今却觉得有些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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