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第95章


安晟沉默,赏什么,这些子懿会需要?他若需要就不会连将军府都不要而住在福宅里。不知为何,安晟心中清明了然,隐隐觉得子懿的想法却又摸不清方向。
安晟沉思着,思索一番后郑重道:“皇兄,臣弟打算将整个杀破狼三营予他,可行?”
安繁单挑眉毛,面上似是觉得不妥,心底却还在估量着,沉吟半晌道:“你是打算将贪狼,破军与七杀营一并归于安子懿?”
安晟应是,随即又问到:“皇兄想何时出兵征西?”如今这般局面,征西已是必然。
安繁会心一笑,转身朝自己的龙椅踱步而去,“秋收后。”
安晟沉眉回道:“也好,先入梁国吧。”
安繁抚摸着扶手上的鎏金龙纹,又抬手看了看扶手上宛在目前,雕刻妙肖的金龙,没有看安晟,似乎也并没有听到安晟说什么,只孤声浅语道:“不,两国齐伐,以免梁吴互派援兵,平增阻拦。”
安晟猛一攥拳,沉声道:“如若这般兵力必要……”安晟一怔,望向安繁,必要平分兵力以保证将两国同时压制,而且要全力压制,这意味着必须平分兵权两股异地军队,战场厮杀岂能他一人掌控。如此这般万一另一方的领军主帅生出异心,加诸吴梁两国外患,夏国难以抵挡。
安晟突然松手道:“臣弟不赞成,同征两国,对夏国国力负担太大,连年征战本有耗损,今次分派两国必要举国兴兵,如若不成被反扑,夏国危矣。”
安繁抬起灼灼冷目,其实他的目的已昭然若揭了,安晟岂会不懂?会不同意在他意料之中,可不管安晟手握多大的实权,他依然是夏王朝的皇帝。“镇北将军年少有成,是大将之料,可用之臣,朕将西梁交给镇北将军。”
安晟向前迈出一步,脸上表情莫测,终是哑声指责道,“皇兄,你这与穷兵黩武有何区别!”只要他不想谁都调动不了军队!
安繁知道安晟想说什么,亦站起身来,“平成王护犊之情朕甚是理解,可是朕也提醒你,先帝遗旨依然,朕为你冒着违背先帝旨意替你给了那罪孽之子一个身份,让他免受苛责,如若他不能建功赎罪,你就不该在十九年前的火刑场上救下他!你要想他能好好活于天地间,就让他去做。”看安晟痛苦闭目安繁眼皮微跳,再下一记猛药道:“更何况这也是你欠那孩子的,他为何出生便是戴罪之身,说到底还不是你与邵可微造的孽,你明明可以让那孩子不必受这些折磨的……”
这话似一把全是刃口的剑锏,刺在他的心脏处,翻绞得安晟痛不可当,脸色霎白,冷汗淋淋,迈前的步子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几欲站不住。
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一颗深爱邵可微的心被这样绝然的背弃弄得支离破碎。世间仿佛色彩沥尽,昏暗的没有天日。他茫然,不解,为何要背叛他,那些山盟海誓在耳边回荡,携手花海的景象斑斓美好。不是起誓,白首不离吗?
他知道邵可微带着军图和孩子逃走时,脑子只是一片空白,机械的吩咐冷究将他的妻小安排好,他一个人颓坐在即倾的平成王府中。王府家将要去追,他才蓦然惊醒拦下,让她走吧。
让她走吧。她还带着孩子,若是被抓回来,她和孩子都得死……他舍不得。国,家?安晟悲意苦笑,他是丈夫,是父亲,让他自私一回,即使邵可微背他弃他,即使知道那张军图何其重要,让他来担着吧。
燕国七万铁骑为先锋挥军南下,他被关在天牢曾请命退敌,可惜他的父王却是不相信他了。他如行尸走肉般在天牢里,刑罚去了他半天性命,安繁来劝也劝不动他,众叛亲离的滋味让他失了生念。他悲哀的想,既然邵可微想要,纵然被背叛,也都给她吧。
这爱的代价实在太大太惨烈。
直到安繁说出邵可微没追回来,可是却追回了她欲带走的孩子!
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安晟的心中仿佛有什么堵着,让他呼吸和心都乱了起来。他不知道他自己在想什么,心中念着什么,空洞麻木的答应了安繁领兵退敌。
带着重伤的身体,他击退了入侵的燕军。然而胜利却没有让他喜悦,极目望去,天地一色,红得刺目。他低头,脚下的血河弥漫在他的双目中,他该如何去爱?
他不能爱了。他活着便不可以再爱。
这么多的人命,他不该自私。他凡事应以国为重!
那火场救下的孩子,他如何能善待,他的苛责里何尝不带着恨,他折磨的,是彼此。
燕亡了,爬满心口的密匝恨意渐渐褪去时,取缔恨意的是如万蚁啃噬的刺痛他才知道,他即使不敢去触碰不敢去面对也终究是逃不掉。他还是爱,爱那个让他跌入万丈深渊的女子,更……爱他们的那个孩子。
他蒙蔽自己的心,让自己的情感颠沛流离,迷失在了沧澜恨海中。
是啊,他明明可以不让那孩子受那么折磨的。
明明是他的错。
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夕阳西斜,蔚蓝的天边层云如被火焰燃烧般,形成一簇簇金灿烂漫的晚霞。
一小婢女拎着几副药来到福宅,才到垂花门便愣住了。一白色宽袍少年倚坐在廊下,似是刚洗浴完,长发略湿未束,如浓稠墨砚,写意泼洒在背,眉如漆绘,英气又润和,不带一丝凌厉之色,鼻梁挺直,有些苍白的脸色在夕阳余晖映衬下似乎带着些血色,双眸阖着应是在小憩,长睫在眼睑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一双薄唇微扬似笑非笑。
小婢女立即羞红了脸,敢情这俊公子知道她在偷看。拎着药往靠近垂花门的廊椅上一放,小婢女不敢再直视子懿,只窘迫急促道:“曾……曾大夫让我来送药的!”说完便风也似得跑走了。
待小婢女走了,子懿才起身弯腰将药拾起,一声懿儿便从头顶传来。
子懿手一顿还是将药坦然提起,直身低头道:“王爷。”
安晟看了眼子懿手中的草药,温声问到:“又生病了?”
子懿抿唇浅笑,摇摇头,“只是前两日的烧有些反复罢了,无碍。”
安晟闻言自然将手心抵上子懿的额头,触手温凉并不烫。
子懿微微仰了头道:“子懿已经退了烧,王爷不必……”担心吗?子懿的眸子略微黯淡,继续道:“王爷不必在意。”
安晟道:“别太累了,好生休养,缺什么与父王提。”说罢安晟又觉得子懿根本不会跟他讨要东西便又道:“明日我让林中送些人参灵芝来。”
子懿本想拒绝却又觉得无用,便改口询问:“王爷可要喝茶?”
“不必麻烦。”
“王爷可是有事?”
“我只是想来看看懿儿。”安晟坐在了廊椅上,拉着子懿也坐了下来。夜幕压着夕阳渐渐沉没山间,失了照拂的晚霞不过是暗淡普通的云。
“懿儿,你想要兵权吗?”
子懿反倒有些无措来,可沉敛的样子看不出分毫端倪。
子懿沉默安晟又问道:“若让你领兵攻打梁国,你有几成把握?”
子懿低眉敛目,估算着道:“五成。”
五成太低,这意味着若想要胜利,必须要用血骨去铺路。但是安晟明白梁国地势复杂险峻,排兵布阵更要讲究,换做是他,他也未必能有高于五成把握。
“懿儿,还记得你曾在无名冢前起的誓言吗?”
子懿的长睫轻轻的颤了颤,没有迟疑,平淡的道出那曾篆刻在骨,烙在心间的誓言:“安子懿此生只为赎罪,不可享荣华,不可图富贵,不可怨恨背叛,不可妄弃性命,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安晟凝眉沉肃道:“父王只要你记住八个字——不可背叛,不可弃命。”
第99章
曾大夫默默收拾着诊箱,本想不再理这个不自爱的人,可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
“四公子,老夫还得要瞒多久?”
子懿替曾大夫收拾针灸包,淡淡道:“直到我死。”
一听到死字曾大夫气得胡子飘飘,“胡扯,死什么死!再说了王爷知道了我的性命可不保!”他这样欺瞒,王爷的铁血性子可是会留他性命?
子懿将收拾到的针灸包递给曾大夫微微笑道:“曾大夫放心,我多半不会死在病痛里,王爷不会知道的。”
曾大夫也曾替那些个将军诊治过,不止一次听过这种话——男儿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怎可卧榻而死!曾大夫只觉得真是气极了,如果是他的儿子,他一定要按着揍一顿,这么不开窍。可出口的话依旧是关切之意满满,“有没有好好喝药好好休息?”
子懿笑着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