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第84章


齐颜部最俊俏的小伙,十余年过去,终于回乡探望。
陆晋下了马车直奔族长而去,与亲人久未相见,拥抱过后忽有泪水盈满眼眶,他单膝跪地,向两位老人行过部族传统之礼,维吉老头操着一口流利的蒙语说:“终于回来了,我的小朝鲁,额布格要盼你盼得星星月亮都老得没办法再动弹。”
“都是孙儿不孝,让额布格操心,孙儿有错。”他深呼吸,忍住泪,脸上只剩下久别重逢的欢喜,而不见人世沧桑的感怀。
格尔木族长道:“朝鲁,快把跟你一起来的额和呢尔(妻子)领出来,让大家见一见,瞧瞧我们小朝鲁找了个多好的姑娘,让特尔特草原上的花都嫉妒得没了颜色。”
身边几个相熟的年轻人便都开始起哄,维吉老头也满脸期待等他动作,似乎此地与世隔绝,没人知道陆家在中原已是何等威风,也没人知道马车里娇羞的新媳妇儿是何等来头。
陆晋这才想起来,原来他把云意落在马车里,一晾老半天,他估摸着,她这会子还不知道如何赌气。
硬着头皮转回去,权当没事发生,挑开车帘右手伸向她,“来,见见几位长辈。”
云意从善如流,扶着他的手稳稳落在地上,松软的土地连带着翻折的草茎,踩在脚底就知身在异乡。再抬头,脸上已没了先前发火赌气的紧绷模样,在外是一张亲切温和的笑脸,随着陆晋上前,与两位老人行过礼,又见过他自小一块长大的兄弟,有两个已经胖成一堵厚实门墙,往前一步能遮住日光,闹个天狗食日。
最后是苏日娜,草原上操劳的生活令她过早老取,但仍能称得上异族美人。只不过见面时带着两个孩子,大的十岁羞涩不语,小的才三岁,被苏日娜抱在怀里,叽里咕噜说着没人听得懂的字句。
再见故人,陆晋神情闪烁,僵了许久才问:“你还好吗?”
苏日娜摸了摸长子的脑袋,低声道:“挺好的,托你的福,样样都好。”
☆、第83章 旧时
八十三章旧时
蒙人素来热情,小姑娘叽叽喳喳围着云意唱歌献舞,一碗马奶酒下肚,立时面红耳热心起澜漪,再有个大眼睛姑娘冲上前来叽里咕噜说上一通,她只听清额各期(姐姐)几个字,就被人硬塞上满满一碗马奶酒,左右看,身边人拍这手起哄,催她快快干了这碗。而陆晋呢?还在跟苏日娜扭扭捏捏诉衷肠,多看一眼都气人。
她肚里拱火,一时任性,仰头就灌下去,再睁眼整个人都飞上云端,头重脚轻摇摇欲坠。好在陆晋还有点良心,在她倒地之前迎上来,接住个艳若桃李、身段袅娜的小酒鬼。
云意脑中嗡嗡作响,再是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周围。好在耳力尚存,听见他低声责备,“娜仁托雅,你太不懂事!”
敢情老的小的都不放过,还称不上功成名就,后院里眼看就要塞满人,她背地里哼哼一声,倒头就睡。
醒来时天已经全黑,典型的蒙古包里塞满了从京城带来的摆设用具。帐子里只留着一盏不大亮的蜡烛头,红玉捏着团扇坐在床边赶蚊子。
云意睁开眼,仍是头疼得厉害。让红玉扶着一股脑喝了两盏茶,才慢慢缓过劲来。人还是木呆呆地坐着,听红玉叨念,“这儿的蚊子可真厉害,长得拳头那么大个儿,把绿枝那丫头吓得直哆嗦。好在咱们带了熏香料,炉子里一点上,来得就少了。”十八九岁的管事丫头,生生长了一张老婆子的嘴,一说起来就没个完,语调平平,内容琐碎,听得人昏昏欲睡,“殿下饿不了?外头正热闹着,您要想吃重油的,外头就有。您要想吃清淡的,奴婢这就叫白霜去做。”
“梳头,咱们出去逛逛。”云意提不出热情来,但远道而来不露面说不过去,只能再装一装热情,演一演羞涩,去捧陆晋的场。
这一回没让红玉费力,只简简单单编个长辫,脸上的妆也早早卸了,换上浅草绿的半臂,芙蓉纱织就的襦裙,扶着德安慢慢走向远处吵闹的人群与噼啪作响的篝火。
又是歌又是舞,欢声笑语不断。
眼前都是穿蒙古袍带高帽或编小辫儿的外族人,连陆晋也换上右衽道服领,深紫色窄长袖的地道长袍,正抱着苏日娜的长子大笑着往天上抛,而苏日娜呢,则安安静静站在一旁浅笑相待,眼睛里写满了对这一大一小两个男孩的温柔宠溺。
云意闹不清楚状况,探究的目光在陆晋与小男孩两方游弋,越看越觉得眉眼相似,神态相类。想来这里头大有文章可做,至此,她该摆出哪一种态度来应对?吃醋使小性儿,亦或是大度相迎,可惜的是,哪一样她都没兴趣。
一旁还有今日将她灌醉的小姑娘娜仁托雅,夜里带了满脖子的珍珠玛瑙,娇滴滴凑到陆晋身边来喊着,“朝鲁叔叔,也带娜仁托雅玩一回嘛。”
陆晋难得耐心,一只手抱着满脸孺慕之思的男孩,转过脸来同娜仁托雅说,“你是大姑娘了,玩不了了。”
娜仁托雅撒着娇不肯依,“不成不成,朝鲁叔叔偏心,只疼恩和不疼娜仁托雅了。”
正是闹得不像话的时候,托赖陆晋一双好眼,人群中瞥见独在一旁看戏的云意,却全未发觉她僵直的嘴角,以及笑容背后的愠怒。他眼下只顾着自己,兴冲冲抱着恩和走到她身前来,伸手就要来探她额头,不料她身子向后,躲过他沾染酒香的掌心,而他只当她在人前害羞,并没放在心上,继而问:“好些没有?头还疼不疼?怎就那样容易醉,一口马奶酒也能睡上一整天。”
云意笑一笑,没答他这一句,转而去看他怀里被养得两颊通红的小男孩,或许是自小跟着母亲的缘故,相较满地乱窜的同龄孩子而言,他显得羞怯胆小,更不敢与她对视,只匆匆瞥过一眼便低下头去,紧紧靠在陆晋肩头。
而陆晋脸上的兴奋劲还没褪,见云意看恩和看得入神,便抬手颠一颠手臂上的小男孩,让他坐直了,哄着孩子说:“快叫阿布格额格其,你看她,是不是跟仙女一样好看。”
叫姑姑不是叫额吉(阿妈)吗?云意挑眉,不动声色。
恩和顺着陆晋的眼神望向云意,只一眼便扭过头逃开,一双小手环住陆晋肩膀不放,不知是怕生还是单单害怕她一人。
云意自腰间解下一只爽脆滴绿的玉佛牌,“头一次见面也没能准备些什么,听你名字本就是取平安祥和之意,这佛牌恰恰应景儿。”这就要递到恩和手里,可惜孩子不买账,偏当她是吃人的精怪,死抱着陆晋不肯撒手。
陆晋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语带责备,“臭小子扭捏什么呢,快道谢。”
恩和极其委屈,不明白为何对他千依百顺的朝鲁阿爸会为了个披着人皮的妖精呵斥自己,当即便呜啦啦扯着嗓子哭起来,原本为着篝火热热闹闹的族人也都转过头来看,多少人乐得看戏,多少双眼睛等着下文。
玉佛在云意手里已染上温度,带着涔涔的汗,滚烫。她看陆晋,陆晋却只顾着哄孩子,没将她的窘迫与无奈收在眼底。
苏日娜爱子心切,嘴里一连串的蒙语问的怎么了怎么了,一双狭长上挑的丹凤眼,眼睛里只容得下陆晋。
苏日娜将孩子从陆晋手里抱回去,满心满眼都是心疼,“恩和怎么了,告诉阿妈,为什么哭?”
陆晋有几分无措,“小家伙胆子小,跟外人说几句话就吓得要哭。”
外人?
两人说的都是蒙语,又快又急,而云意仍旧装个听不懂的模样,保持着一贯的笑模样,冷眼看他们父慈子孝,合家美满。
等孩子的哭声不再如先前刺耳,这两“夫妻”才想起眼前还有一个被晾了半晌的人,好在她自始至终都陪着笑,识时务、会做戏,才不令场面尴尬难堪,无法收场。
“夫人……”她操着一口艰涩的汉语,上前一步同云意说道,“恩和是小孩子……他不是故意的……”
还没等云意开口,陆晋便抢先一步替她和解,“好了好了,几句话而已,闹成这样干什么。恩和快看,纳尔德要和查干比射箭,不想去看看谁赢谁输?”
恩和止住眼泪,身子向陆晋这一方倾斜,张开双臂,要抱。
陆晋倒是没想其他,一把将孩子接过来,抱去人群里看热闹。没料到回过头来赠给她抱歉目光的是苏日娜,仅在这一个瞬间,在云意眼睛里,她神采焕发如豆蔻少女,毫无遮掩地以一种隐晦而嘲讽的方式,昭示着她的胜利自得。
云意低头将玉佛递到德安手里,勾了勾嘴角,轻嘲道:“有意思……”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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