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有个疑问;为什么我明明活着;却要昭告天下说我驾崩了呢?”代君撷看着底下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兵马,从容言道:“一年前,我刚怀上蓁儿的时候,去凌云观祈福;听到观里的道长宣讲长生之术;不由得听的入了迷,后来便与道长谈道;她说得道了便可以长生,升入天界做神仙,我听了很是羡慕,就与她相约待我的孩子出生后,去凌云观出家修道。这件事我一直都瞒着你们,也瞒着怀儿,可是她最后还是知道了,不让我走,说江山没我不行,我与她约法三章,说我此去只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就回来,向臣民交待一切。许是我当时走的太急,她没有由头,便只好说我已经驾崩了,这件事是她处理不当,但是罪魁祸首是我,是我首先放弃了这个帝位、这个江山,所以——”代君撷看向叶落怀,后者此时身体已然瘫软:“所以我已经决定退位,把江山传给我的女儿,从此以后,专心于凌云观修习长生之道,以期有一日羽化成仙。”
此话一出,但凡听得到的人全都震惊了,自动退位,这在整个女儿国历史上,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事情,长生术老一辈的人还有印象,那时代君撷的皇奶奶成化帝痴迷于长生之术,终日豢养道士异人炼制丹药,把个好端端的国家搞得是鸡犬不宁,而今她代君撷却也要开始步她皇奶奶的后尘了,但是总算是自己去观里修习,不会对天下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代君撷话锋一转:“在我退位之前,还有几件事必须要做,第一件事,我的女儿叶蓁自今日起更名为代蓁,写入皇室族谱,为历朝第八代君王,从今往后,我决不允许再有人质疑她的正统!”
“第二件事,代蓁年幼,叶落怀以皇夫身份行皇父摄政之权,待到代蓁十四岁后,还政于她,这是我亲自册封的,自今日起,我也决不允许再有人质疑她的地位!”
“第三件事,阳城将军和樊城将军未奉诏便带兵围困历城,此为谋反之罪,当诛九族,但念在你们是受人蛊惑,并且是皇父摄政处理不当在先,许你们在此自尽,你们的家人免其罪责。”
“谢皇上。”阳城将军和樊城将军知道大势已去,只好抽出宝剑,就此抹了脖子。
“第四件事,姬宁身为司兵令,擅离职守,撤去司兵令一职,煽动蛊惑郡主将军谋反,令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代君撷话说完,众人只听扑通一声,姬宁从马上摔下,
已是人事不省了。
“第五件事,胡嘉和胡玮二姐妹,已亲口承认其乱伦之罪,我朝堂之上不允许有不正之风,令驱逐二人出历城,永世不得为官!”
“谢皇上。”胡嘉和胡玮跪在地上,心内的大石终于掉下。
“第六件事,齐家等人护国不力,令各令司与丞相告老,把历朝的将来交给你们的后辈吧,我相信,她们做的不会比你们差。”
“臣等遵旨。”在刀剑之下,焉能不遵?
“至于小久——”代君撷看着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子:“你也确实到了该封公主的年纪了,我便封你为阳平公主,即刻回封地去吧。”
“公主——公主——”代安久身旁的侍从连忙提醒道:“恭喜您,因祸得福,升公主了,快谢恩啊!”
“谢、谢皇姑姑,小久告、告退。”
“至于其他的人是赏还是罚,日后由皇父摄政决定,阳城将军和樊城将军由其副将暂代,他日再行定夺,众位将军即刻带着兵马回驻地,以恢复我历朝的稳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将领兵勇们叩过头后,便渐渐散去。
只有一人,在人群散去之后,显出她的身形来,她从马背上跳下,朝着历城走去,这个人,就是楚誉。
甫仁也带着亲信一共二十人走进了历城,刚刚离的太远,所以她们并没有听到代君撷说了什么,只是等待着。看到她们进来,代君撷丢了叶落怀的手,转身:“回宫。”
叶落怀便立刻从墙上滑下,呆呆的瘫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楚誉登上城楼,轻轻的摇晃她的肩膀:“醒醒,醒醒——”
叶落怀的眼神终于不再涣散,她看着眼前的人:“楚、楚誉,你没事?太好了——呜呜——”她伸手紧紧的抱住了楚誉,顿时就趴在她肩膀上哭了起来。
“我素有贤名,所以她们没要我的性命,只是把我押到历城来了,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不敢相信先帝——不,皇上居然还活着,而且她说的那些关于长生之类的话,太让我震惊了。”
“楚誉,我好命苦啊——呜呜——”叶落怀哭的伤心:“撷儿她——她——”她猛然推开楚誉:“我要马上回宫。”说罢,已是飞一般的跑下去了。
唯留楚誉仍在回味那个怀抱,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哭的宛如一个孩子的你。
代君撷一回宫,就到琼华殿把珠钗玉器全部摘掉,又换上了一身素淡的衣服,只拿出一块布包住了两块玉佩,揣在怀里,在甫仁等人的护卫下,来到宝菡宫,抱着代蓁喂了最后一次奶水,再出来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叶落怀和她的侍卫,甫仁一见她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拔出剑做出架势,叶落怀这边也是纷纷拔剑,双方剑拔弩张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住手!”代君撷和叶落怀同时开口。
“撷儿——”叶落怀想上前,却被甫仁和她的剑挡住了。
“都下去吧。”代君撷言道,甫仁不解的回头,看她不悦,便只好收了剑。
“你们也下去。”叶落怀冲着身旁的侍卫吩咐道,又看向宫内战战兢兢的抱着代蓁的黎小静:“把皇上抱出去。”
黎小静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待到宝菡宫只剩下两人,叶落怀把门关上,看着代君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告诉我理由。”
“为什么?哈哈——”代君撷忽然间哈哈大笑,她捂着心口向后退去,被龙座绊到便斜躺在了龙座上,她直起身子看着叶落怀,依然在笑。
叶落怀看着她的笑容,这笑容里她看不出半丝的笑意、这撕心裂肺的笑声里满是痛苦,她从代君撷的表情里看出了怜悯、不舍和痛恨。
“你为什么?”叶落怀向前一步,再次逼问,她的身子前倾,眼神里全是疑问。
代君撷摇着头,止住了笑,她的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她的泪珠轰然滴落,叶落怀才发现,她在哭。
“告诉我,撷儿,你为什么——”叶落怀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求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城楼之上你为什么不揭穿我,你又为什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你难道不知道吗,如果你离开了——”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心在剧烈的跳动,因而,她的声音也在颤抖,代君撷听得出,她在害怕、她在迷惘、她在痛苦。
“如果你离开了,蓁儿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代君撷抬手抚摸着她的脸,叶落怀看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水和努力压制的痛楚,她的唇角颤抖,除了这句话,其他的话却再也说不出。
“究竟这一切是为什么?”叶落怀嘶吼着,她无力的跪倒在她的脚下,泪水模糊了眼眶:“告诉我撷儿,告诉我——”
“不要再问了,也不要再去找原因,怀儿,好好的守住江山、守住蓁儿,我相信你能办到,今日我在城楼上一番赏罚,她们是决计再也不敢反对你了。”
“我不想听到这些,你知道吗?与这些相比,我宁愿你昭告天下,说我是一个乱臣贼子,说我囚禁了你——”
“那样,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对蓁儿,更没有好处,你若真的有愧疚,就好好的替蓁儿,守着这个江山,直到她十四岁的时候,还政于她。而我,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必须走。”说罢,她站起了身。
“不许走——”叶落怀紧紧的抱住了她的双腿:“我不会放你走,除非你告诉我原因。”
“你就那么想知道吗?”酸楚的泪不断落下,代君撷知道她
有权利知道真相,但是真相一出,她是决计活不下去了。
“恩。”叶落怀点头。
“那么,我就告诉你真相,因为——因为我爱着你,虽然你,你害了母皇,我还是不舍得让你死,所以就编了谎话。”
“爱着我?”叶落怀一愣,代君撷趁机抽身打开了宫门。
怀里没了东西,叶落怀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追出去:“撷儿——”面前却突然挡着几个侍卫,用刀剑和身体阻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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