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胄荣华》第89章


四下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宣和帝的问题。
周承曜背过身去,看着窗外如血的残阳一点点落了下去。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宣和帝将他放在马背上,带着他再草原里驰骋,给他挑选小马驹,耐心地教他骑马。像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醒来时了无痕迹。
“成王败寇,是皇兄教我的。”周承曜觉得自己也快要疯了,心里头难受,难受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有些蹒跚地往外走,身后有箭飞离的嗖嗖声。
禁宫早被他架空了,禁军被换成了他再京郊操练的精兵,明里还是听宣和帝调遣,暗里却是温行之
他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目所能及之处,是那样的空旷寂寥。也不知宣和帝是怎么的,偏偏对这空阔寂寥的一切如此着迷。里头的那人大概已经去了,周承曜的心中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台阶的下方有一个小小的人儿,背对着他,坐在台阶上。周承曜失笑地摇头,小孩子定性本来就差,还让他再外面等了那么许久,他现在一定无聊极了。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大概不会理解,这么长的时间,也可能只是一瞬,就这么一瞬间,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大周的江山易了主。
周承曜踌躇了一会儿,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年幼的侄子。其实宣和帝的想法也未尝不可,他助周朝阳登基,自己安安分分地做个辅臣。周朝阳这样纯真的孩子,只要悉心培养,日后也不会长歪了去。
他提步下台阶,周至匆匆从殿里出来,告诉周承曜已经验过尸了。周承曜点点头,心中是无边的苍凉。
周至的目光也落在坐在台阶一角的小人身上,他犹豫再三,还是附到周承曜耳边照实以告。
也不知周承曜听到了什么,他的面色又沉了几分,,紧蹙着眉头看着阶下的孩子。
他走了过去,站在周朝阳面前。周朝阳仰起笑脸来看他,“阿叔和父皇说完了,侄儿可以进去了吗?”
周承曜摇头,“朝阳,阿叔有话问你。”
周朝阳连忙站起来,恭敬道,“阿叔请问。”
小小的人儿,站起来还不到他的腰际,面上也是天真无邪地模样,“阿叔没来之前,你父皇和你说了什么?”
周朝阳想了想,认真地答道,“父皇说朝阳聪明,还教导朝阳要好好学习课业,不能骄傲。还说,要朝阳学会做一个好储君,说以后朝阳是要当皇帝的,说天下以后都是朝阳的。阿叔,当皇帝好玩吗?父皇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周承曜面色阴霾的十分可怕,“朝阳,陛下对你说的只是这些?”
周承曜从那小人儿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慌乱,周朝阳低下头,“只是这些啊。”
周承曜冷笑一声,“是你自己再想想?还是阿叔叫人来重复一遍?”
周朝阳仿佛被吓到了,抱着周承曜的大腿哭了起来,“阿叔!”他这样聪明的孩子,光是听周承曜这语气就明白了,他和父皇的对话都被阿叔听到了。阿叔从殿里走出来了,可殿中的父皇却没有召他进去,孩子的直觉是最灵敏的,他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好了,“阿叔,父皇还说今日要杀了阿叔,替我铺平道路。父皇叮嘱我,若是今日事不成,登基之后一定要联合辅臣大人杀了阿叔。”
周承曜低下头看他,忽然就觉得抱着他腿的那个孩子十分面目可憎,他压低声说,“放开!”
周朝阳被他的语气骇到了,连忙放开他,连哭都不敢了,“阿叔,我不会这样做的。”
周承曜不再与他说话,只对周至道,“将他带到殿中,找个好些的方式上路吧。”
孩童年幼无知,即便被宣和帝教唆了,在周承曜眼里都不是大罪,他也不会取他性命。周朝阳坏就坏在,编造谎言青出于蓝,面不改色地在他面前做戏。先前趴在他膝上与他亲好,刚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在他面前表现的滴水不漏,宣和帝做戏的功夫让这个孩子学了十成十。若不是周至来报,他还被这孩子蒙在鼓里。
周朝阳是宫里长大的孩子,对周承曜说的这些个字眼太过敏感,他也不喊,只睁着泪眼一直看着周承曜,直到被周至抱了起来,他才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阿叔”。
真是个会蛊惑人心的孩子,到了这个时候,还知道怎样给人致命的一击。一瞬间周承曜几乎要放弃将他□□的想法。
周承曜咬咬牙,闭了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一般,“周至,带他进去吧,不要让他太痛苦。”
对于死亡的惧怕此刻才在周朝阳身上爆发了出来,周朝阳开始大哭不止,这才是一个孩童真正地模样。可惜他真的不能将他留下了。
温行之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周承曜,“现在怎么办?”最棘手的问题解决了,他们松了一口气,发现还有排山倒海的问题等着他们。
周承曜摇摇头,“你和子钺、周至商量着办吧,我回一趟京郊。”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一时半会儿都不愿意耽搁。马车也不要了,宫中有西域进贡来的汗血宝马,他骑着一路疾驰,从禁宫到山野。
到时已是深夜,他来得匆忙又无人传信,庄子的大门紧闭着。他敲了许久,门童睡得迷糊,打开门来就是将人一顿训斥。
周承曜冷着声将门童打断,门童听见威严的声音睁大眼睛一看,原来是自家王爷,差点没吓个半死,跪在地上求饶个不停。周承曜没心情治他的罪,目不斜视地往里面走。
夜深了,府里大半的人都歇下了。偶尔遇上一两个家丁在看清他后向他行礼,他也顾不上别人,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他推开房门时,惊到了在外间守夜的秋菊。秋菊匆匆出来,都想要叫人了,看见是端王,一颗心才回到肚子里。
周承曜压低了声问道,“王妃睡下了?”
秋菊叹了声气道,“今日睡得早,王爷走了之后,王妃哭了整下午,晚上连膳都没用,又哭了会,哭累了才歇下的。”
周承曜心一抽一抽地疼着,“你下去吧。”
周承曜走了进去,隐隐约约还听见低低哭泣的声音。他皱了皱眉,摸了黑过去坐在榻边上,果然是还在哭。
他轻轻地唤了声,“温暖?”
哭泣的声音没有停止,也没有人回答他,间或还夹杂些呢喃。他忽地就明白了,她这是在做噩梦呢。他低下头去听她在说什么,听了好会儿总算听清了,然而听清后的心更是纠做了一团,痛得他无以复加。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给她带来如此大的痛苦,她在睡梦中都担心自己会遭遇不测、一去不返。他承诺过要给她一世平安喜乐的,可是却一直没有做到。他十分地懊恼,自责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知她到底梦见了什么,竟是如此的痛苦。黑暗中她摸索着将手贴到她的额上,竟是满头的大汗,他定了定心神,伸手去摇晃她。
她睡得不深,可是陷在噩梦里,怎么都走不出来。
第93章 将完4
“温暖!”他大声地叫她的名字,又去掐她的人中。
她痛得轻呼一声; 醒来后一头扎进他怀里; “是你吗?”
她惊疑不定地声音让他心中酸楚耐你,他掀开被子; 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细细地拍打着她的背,“是我; 不信你摸摸。”他抓住她的手,引着她触他的面颊。屋里的灯都熄了; 她只能凭着自己的触觉一点点地在他的面上摩挲。
弄弄的眉、□□的鼻; 还有薄且略凉的唇。是他的,一定不会错!她忽地笑了出来; 带着几许鼻音道; “你走的时候,我真的好怕; 好怕你就这样不回来了。”她说着; 紧了拳头在他的胸口上狠狠地锤了几下。她不是在同他打情骂俏; 而是为了表示对他今日所作所为的不满,“丢下我一个人赴死这样事,不许再有下次; 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周承曜知道她不是在玩笑,十分郑重地道,“绝不会有下一次了。”
温暖靠在他肩窝上; 半信半疑,“不许再骗我。”
周承曜说好。
她哽咽着,还要装作霸道地继续向他提要求,“遇到不顺心的事要和我说,不许一个人扛着。”
他笑着应了。
她又接着说,“以后不许让香云绑了我,我是主子,她是我的奴婢。我又不是犯了错的下人,需人来管教。”
他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难过的感觉已经到了不能自持的地步。他知她心中一定不好受,可她偏偏用这种举重若轻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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