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_卯莲》第30章


“我不怪罪你。”沈老夫人直直看着沈慎,“你自己莫要忘了先祖才是。”
沈慎低下了头。
“听说周太傅出事了,陛下正在查他。”沈老夫人站起了身,由嬷嬷扶着立在沈慎面前。
“嗯。”
“好,你不许插手。”
沈老夫人了解孙子,外人都道他跟着留侯做尽丧尽天良之事,他冷漠残忍,但他并不能做到完全抛弃自我。
放在平日,沈老夫人不会管此事,但这是陛下要拿周家开刀,她就不能让沈慎唱反调。
她的夫君也即沈慎祖父就是因此吃了大亏,明明有先祖门生照应本可以东山再起,却因为一次忤逆圣心而被陛下厌弃,再也没能起复,最后早早逝去。
沈慎还没反应,伺候的嬷嬷心先凉了,心道十多年前大人的父亲自尽、大人才几岁时,沈府落魄得很,要不是周太傅帮衬愿意教导大人,现在大人能不能入朝为官还不知道呢,老夫人就这样对待恩人?
沈慎顿了会儿,沉声道:“……祖母,”
沈老夫人明白他意思,语气轻淡,“自身尚且难立,哪有余力管他人,微薄之力也无济于事,用心效忠陛下便是。”
即便早猜到祖母会有的话,沈慎本就不够炙热的心依旧像被冰冷的水浇了一遍,刺得他发寒。
他听到自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微薄之力,何以不能聚海?”
沈老夫人目光重新转来,里面永远都含着一种让沈慎无比沉重的情绪,也是将他永远禁锢的东西,“庭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孙儿知错。”
“嗯。”沈老夫人也许察觉了他的心思,也许没察觉,早些年她时常皱眉发怒,现下情绪已经很少起伏了,却更让人害怕,“你生辰快到,但也不可放松,专心办差才是。”
“是。”
沈慎面无表情地踏回自己院落,他脚步是麻木的,眼神也落不到实处,似乎总不知要看什么。
直到他看到了坐在院子井边弹琴的阿宓。
古琴是很早就堆积在沈慎院子里的,也不知怎么被阿宓翻出来擦洗了番,现下正拿它练手。断断续续的叮咚声并不刺耳,反而像夏日泉鸣,叫人不自觉生出几分包容。
瞧见她,阿宓汲鞋嗒嗒跑来,“大人回来了。”
注意到沈慎在看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小脑袋轻轻开口,“屋内有些热。”
三伏天快到,沈府又不会用冰,旁边也没有用来避暑的竹林流水,阿宓实在忍不住,就跑到了这井边乘凉。坐着看了会儿月色后突然想到古琴,才有此一景。
因本是准备睡,阿宓发也没挽,就随意披在了身后,长长如瀑般乌黑明丽,柔柔的月光下散发出锦缎般的光辉。
她还睁着水润润的眼眸仰头看自己。
沈慎自己都不知何时把手覆了上去,阿宓的头发总是很柔软清香,一如她的人,令人沾之便爱不释手。
他出声,方知自己声音沙哑了,“可要着人打扇?”
“不用呀。”阿宓连连摇头,还献宝似的让他看井边,“这边很凉快,在这坐着还得多披件衣裳,多坐会儿就可以睡了。”
吴侬软语好听,阿宓生在南地,语调也算是正宗,再配上她甜甜软糯的嗓音,便是骂人也能让人酥了骨头,恨不得她多骂几句才好。
整座沈府太沉寂了,沉寂到接近死去。纵使阿宓性格说不上活泼,她的出现也给这座府邸带来了鲜活和生气,犹如沉沉的黑暗中忽然划进一抹亮色,在里面待了太久的人只想伸手抓住,然后囚在身边。
正是在这个时候,沈慎才真正领略到阿宓让李琰不肯放手的那种美。在他以往的认知中,只知道这个小姑娘很美,具体美在何处,他约莫只能说出脸,其他概念是模糊的。
现下,这种概念都活了起来,感官也变得敏锐,美的各处便都开始放大。无论是细腻光滑的肌理,还是幽幽动人的淡香,都以从前数十倍的效果在沈慎面前放大。
沈慎有一会儿没说话,等阿宓奇怪要询问时才道:“想学琴?”
阿宓想了想点头,以前在别庄有人特意教她不想学,现下对着一张破破烂烂的古琴倒是起了兴致。
沈慎带着她坐了回去,阿宓就坐在他臂弯间,由他大手带着在弦上拨动,他道:“我教你一曲。”
看到沈慎,谁都不觉得他会是那种玩弄风月的人,正因此他教阿宓弹琴就格外让她惊喜,忍不住回头小声道:“大人什么都会,好厉害。”
沈慎把她小脑袋轻轻板回,然后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第27章 解衣
沈慎教阿宓弹了一夜的琴; 天光大亮时他精神依旧很好; 阿宓已经支撑不住伏在琴上沉沉睡了过去,脸上带着疲色; 即便这样依旧十分好看。
指尖触上阿宓的脸; 细腻幼嫩,微微的婴儿肥仍有孩子气; 眉眼却那么精致,显得可爱又惹人怜惜。
他手停得久了,阿宓感到一丝痒意,梦中伸手就抓住了手指,口中还在低声喃喃; “大人……”
不知梦见了什么,但不得不说这声轻语让沈慎目光更加温和。他想起属下在查到阿宓生母与先帝的往事后; 猜测到阿宓的身份; 不自觉说了句; “……真是委屈洛姑娘了。”
当时他并无感觉,现下也觉得,阿宓天生乖巧怜人的性子; 却常年待在洛府备受冷待欺凌,确实很委屈。
即便不是公主; 以乔氏的地位; 阿宓也不该受这种对待。可惜乔氏太重名声; 明知道外孙女在洛城那儿过得不好; 也不曾来人看过她; 更别说将她接去。
不巧留侯最喜欢做的就是把这些世家高门的脸踩在脚底,他前几日去乔府的那一遭,已经让乔府近日成为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沈慎让阿宓回了软榻休息,自己简单洗漱了番,出门了。
他来的巧,少帝正同留侯几人商量如何处置周太傅的事。周太傅平日见着留侯怎么也得翻个白眼吐口唾沫,留侯该是最恨他的,在此事上却笑眯眯什么都不说,反倒是少帝表露了厌弃之情,道念在周太傅桃李众多、为大梁培养许多学子的份上免他死罪,但必须革了官职,周府所有人尽数发配西北,眼不见为净。
“去周府抄家一事就交给庭望了,你办事,朕放心。”
这种事的确适合沈慎,他带着手下的人往府前一站,谁家不吓得双腿发软,这煞神抄家可不止一回。
但这次不同,少帝都知道周太傅是沈慎恩师,偏偏还把这种尴尬的差事交给他,如果是不知情者,都要说陛下在为难沈都督。可除了这,少帝因留侯引荐的缘故平日待沈慎相当亲热,就差称兄道弟了。
沈慎平静地接了这个差,等留侯走后就被少帝单独叫去了御书房。
“朕让你去办这事,你可有怨?”少帝漫不经心,瘦长的手指在拨弄案上一盆翠意昂扬的罗汉松,他依旧是那副奇瘦无比的古怪形容,但有了这身气势,也终于有了丝天子模样。
沈慎不说话,站在那儿像一座沉默的高山。
少帝先是绷着脸看他,半晌忽而一笑。如果沈慎真说了不怨,他反倒要怀疑。
“朕知道这事有些为难你,但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才能办好。”少帝说着安慰话,实际两人都明白,这就是他故意的,可以说是考验沈慎。
他模样性情都不寻常,有人说梁朝注定败在他手里,因为他时常任留侯胡作非为。沈慎却知道这位陛下绝非池中之物,任留侯坐大,一半是对留侯有真心,另一半则是时候未到。
说了会儿,少帝就开始手脚发抖,额头冒出冷汗来,哆哆嗦嗦在龙椅坐下。不过他和沈慎都对这种情况很熟练,就坐在那儿等沈慎从柜上拿了一包粉末冲在茶里喂他喝了下去。
喝下茶水,少帝长长舒了口气,脸色多了丝不寻常的红润,他有心思调笑了,“朕有时候想想,每次用了它之后当真快活赛神仙,当真要戒的话,还挺可惜。”
这种粉是留侯为少帝寻来的。
少帝小时去猎场受了伤,整张后背的皮都差点全被熊瞎子一爪给刮了下来,治伤的时候他疼得满地打滚,日夜无寐,直言不如直接拍死他。留侯看了心疼,去各地寻找止疼的药,最后为少帝寻了这种“神仙粉”。
神仙粉有奇效,喝过后马上就身心舒畅什么疼痛不快都忘了,少帝正是靠它度过了养伤的痛苦日子。后来才知道这粉有依赖性,一旦用上就很难戒掉,不然会浑身发痒发抖,做什么都没心思。
留侯觉得没什么,身为天子,难道少帝还能缺了这种药粉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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