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灯一曲太妖娆》第116章


换了,免得着凉。”她替两人引路道:“在下七秀新任掌门凤仪,内坊重地,还请两位跟好,不要四处走动。”
俏儿被打发去洗漱,苏小昭也被领进一间屋子,给了她一身替换的衣服。
——是七秀的轻罗衫。浅红轻罗,金钏璎珞。已经多少年不曾穿过,再次穿起,恍如隔世般走出房间站在莲九笙面前,果然他也一副些微惘然不知名状的轻笑。
他闲闲站着,看着苏小昭走近,站定在他身前才向前倾身道:“还是这样,最像我的小昭。”
鼻尖几乎蹭在耳廓,微微的一点冰凉。
门外凤仪轻轻敲门,没有让其他弟子来招待,而是亲自在门口道:“姑娘若是换完了衣服,就请两位来一起喝杯茶吧。”
来到大厅时还未见俏儿,想她还要更衣沐浴只怕要许久,有弟子奉了茶,凤仪客气笑道:“多谢两位救了七秀的弟子,只怕俏儿方才有些失礼,还望勿怪。”
莲九笙悠然浅笑,即便只是闲闲坐着,那般自然的仪态风姿却是随意而就,从骨子里染就的,“哪里,只是不知为何俏儿姑娘会有此一说?”
凤仪笑笑道:“不怪俏儿的,两位请随我来。”
她将他们引进后面的一栋阁楼,阁楼里空旷阴暗,随着大门的打开照进一片阳光,像打开一片尘封古旧的时光。凤仪慢慢一扇扇打开窗户,一幅画像展露在他们面前。
绯红一袭如火,华衣金饰。
虽只是一副画,却在眉眼身姿都淋漓尽致了他骨子里的妖冶与冰凉,像火焰中肆意绽放的彼岸沙华,说不清是燃烧的火更热,或是彼岸的夜更冷。
除去那一份不容半分侵犯的冷艳傲骨,其他与眼前的人一般无二。
眼前的人,只是放松了力道,再不用独自撑着大局,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整个人已然透着悠然的随意。
“——这就是七秀公子,他虽是七秀唯一一代男掌门,但他的存在无疑是特殊的,若没有他,也许七秀便在当年无盐叛乱的打击里一蹶不起了。他以一个男子的身份撑起七秀,早已经成为七秀的传奇。”
苏小昭疑惑的看向莲九笙,这样妙笔画魂的一副画,她怎么会从未见过?
莲九笙挑挑眉,这个他怎么会知道。他若无其事的问道:“怎么从未听说过七秀有这样一副画?江湖中人人都说七秀公子艳冠江湖,却终究无一人见过,既然有这幅画在,怎会无人提起?”
“——这是当年七秀公子卸任离去之后,藏剑山庄的大公子所赠送。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据说当年掌门却将这幅画收了起来,斥令不许任何人拿出来。所以这幅画一直没有人见过,大家只当这幅画早已经丢失或者毁坏,又或者根本没有过这幅画罢了。直到前任掌门时翻修阁楼整理仓库,才发现了这幅画,这才拿了出来。前任掌门索性收拾了这个阁楼,将历任掌门的画像都排列摆放起来。”
正说话间,苏小昭注意到不远处还挂着另一幅画,忍不住走过去抬头看着。莲九笙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一起看着画中人的容颜。
“这是七秀公子之后的颜掌门,传闻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在七秀公子离去之后便是她撑起七秀,引领着七秀熬过低谷再次渐渐强盛起来。”凤仪只当他们有兴趣,便指向下一副画像一一替他们介绍起来,“颜掌门之后的曾掌门传闻却是位极温婉的女子,她和下一任的林掌门都以温柔美貌著称于江湖,及至下一任的白掌门又是江湖的一个传奇女子……”
她慢慢走,慢慢说着,声音在这光影交接的阁楼里平静流淌。但随着她那静静的叙述,苏小昭却渐渐入耳不闻,脑中茫然起来,只是机械般的跟着慢慢一路走过去……
越听,心越茫然,手越冷。
这已经是第几任了?她忘记去数,但为什么一个又一个……在那之后,究竟过了多少年?她和莲九笙共同度过的这些年,为何突然变得恍惚起来,仿佛早已经失去了时间,一切都在流逝,只丢下了他们。
她的手紧紧握着莲九笙的手,似乎下意识的想要从他那里汲取一些温暖。但他的手一直是冷的,就像当年在火焰中第一次见到的少年,他是凉的,没有温度。
她慢慢抬眼,莲九笙的目光也静静回视,那么静,静得谁也问不出口,谁也不敢去想……
已经那么多年了,七秀的掌门换了一任又一任,为何他们从未变老?依然,还是当年模样。
不知几时已停下脚步,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生怕他消失一般。但莲九笙只是清浅的笑着,笑得渐渐无奈。
他们是不是一直忘记了什么?
一直都漫漫度日,从不去想,从不去思考岁月的流逝,只是互相依偎互相陪伴着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两手交握十指紧扣,在眼前这间陈列着岁月的阁楼,一切一切,都摆在眼前,提醒着他们。
——其实他们早已经死了。
在黑龙沼地宫,当他们被水流冲进地宫深处,当那无尽的黑暗与冰冷的水包围着,他们在那时,就已经死了。
苏小昭死了,她体内的续命蛊失去了需要伪装欺骗的东西,所以,它们代替了一切。
代替了她的血液,心脏,它们在她的体内流淌,成为新的体制,驱动着这个身体。让她睁开了眼,看到黑暗的水流里那朵弥漫绽放的红莲——
紧紧抱着她的,是至死都不曾放开手的莲九笙。
她不要去想,可是那一切都已经回到她的脑海——她睁开眼时,看到的是莲九笙的尸体。
早已经冷了,凉了,她也是冷的,因为两具躯壳都已经失去了生命,只是一具会动,一具不会。
续命蛊将她变成了行尸走肉,天蛛蛊毒却留住了她的魂魄。
而他们体内的“卵”通过毒连接在一起,他们的魂魄也就连接在一起。她带出来的,是莲九笙的魂魄,用天蛛的毒造了一场长久的幻象,让他站在这里十年百年的陪着她。而莲九笙的身体,依然还在冰冷黑暗的地宫里。
他们静静看着彼此,没有语言,也不再需要语言。只有目光,已经足够。
因为他们的魂魄,本就是连在一起的,一起被困在苏小昭这具被蛊驱动的躯壳里。也许连她本身也是一场幻觉——真实的她,只是一个充满了毒素的行尸走肉,过了百年也许早已不知破败成什么样子。映在人们眼中的,不过是一个幻象罢了。
——害怕吗?
——不怕。
——可是我们死了。
——嗯,原来……我们早就死了。
静静的对视,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苏小昭忽然浅浅的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是不是心里早已经知道?还是真的傻傻的以为,他们平安的离开了地宫,一起畅游江湖保护七秀,可以就这样执子之手白头到老?
可是,她再也不用怕失去他,再也不用怕任何事,这世上,已经没有他们需要害怕的事情了。有的,只是漫漫不知何时到尽头的时间,看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而他们也会永远在一起,守护着七秀到最后,直到这具躯壳再也不会动为止。
——※——※——※——
“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如果一直都是这副模样,被人认出来会被当怪物的吧?”
苏小昭站在扬州桥头,靠在石栏上两手支着下巴认真的烦恼着——原来真相一直都在这里,只是谁也不去看。
莲九笙依然闲闲的魅惑,不在意道:“老样子,去哪儿都行。反正我们一直不也是这么做的么?”
——按照苗若苗当年的嘱咐,他们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即便知道了真相,他们的生活似乎也没有变化。
“对哦,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不知道如今花楼还在不在,公子和小铩他们,早就变成一把黄土了吧?”
这么多年,竟然在某些方面一直都浑浑噩噩,就像是潜意识去避开一般。如今,一下子拨开云雾清明起来。
苏小昭叹息道:“你说,我如今真实的样貌会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像毒人,还是僵尸?或者只剩白骨?”她越说越连自己都露出厌弃的模样,莲九笙敲了敲她的头,“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反正谁也看不到。”
——看不到,可是还是会在意啊。
她烦恼得如此认真,街市敲锣打鼓招摇而过的官兵都连看也没看上一眼。于是更不知开道锣声几时停了,人声几时安静几时嘈杂,直到一声苍老的怒喝宛如声嘶力竭——“是他们!给我抓住他们!”
她愕然回神,莲九笙也一起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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