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岁时记》第189章


房氏正要传舞伎上来助兴,一个婢子快步走进堂中,附耳对她说了些什么,房氏一边听一边看向与饶丰乡公主同坐上席的刺史夫人姜氏。
都说灯下观美人最是妍丽,果然没错,一袭朱红纱衣将她衬得越发肌肤胜雪、朱唇皓齿,最引人入胜的莫过于她的眼睛,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她的目光,就是那灵秀的目光让她整个人如同琉璃般干净剔透起来,为原本艳丽到几近俗气的容貌添了难以言表的味道。
难怪卫十一郎那样的人会把她当宝。
房氏勾了勾嘴角,打趣似地对着众人道:“使君夫人怕是得先行同我们告别了。”
齐国文学夫人刘氏与她相熟,当即笑骂道:“使君夫人是贵客,你倒好,不说千方百计地把她留下,怎么倒赶起客来了!”
“我何尝不想留她个一年半载,”房氏惋惜地叹了口气,朝卫夫人抛了个俏皮的媚眼,“奈何人家夫君都找上门来了,不放人也不成呐!”
话落在场众人笑倒了一片,刘氏促狭道:“卫使君真是着紧夫人,这样的夫君世间难寻。”
钟荟没想到阿晏竟然会亲自跑来陈府接她,羞得满面通红。
女客们见她这脸嫩的样子,越发笑得前仰后合。
房氏作势乜了刘氏一眼,拿尖细的手指点点她:“你啊你,也不照照镜子,你我这模样自然是难寻,看看人家卫夫人,我看了都恨不得把她疼到肉里去呢!”
她一边说笑一边站起身来,拿起酒杯示意婢女斟满。
“美人且先留步,待我敬你一杯再走不迟。”房氏说着走到钟荟跟前,托了托杯底仰头一饮而尽。
刘氏照例与她抬杠,顺便揶揄一下卫夫人:“哎,你这婆子好生不讲道理,人家夫妻急着团聚,谁稀罕喝你这劳什子酒来!”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纷纷起身祝酒恭送卫夫人。
***
钟荟走到陈府门口一眼看到那熟悉的颀长身影,心头不由一热,快步走上前去:“等很久了吧?遣个下人来便是,何必自己跑一趟。。。。。。”
“也没多少路。”卫琇见了她双眼中的笑意盛也盛不住,如今夜的月光般照进她心里。
卫琇娴熟地扶她上了车,放下车帷,把她紧紧圈在怀里,低下头嗅她脖颈,埋怨道:“不是赏花宴么?三更半夜赏什么花。”
钟荟哭笑不得,同他腻歪了一阵以示安抚,这才把陈家下午发生的事同他说了,末了道:“此事似乎是沈氏做的局,不知怎么叫房氏发觉了,将计就计做了这么一出戏,为的是和齐王府解除婚约?”
卫琇抚了抚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背,纨绔似地懒懒道:“娘子真聪明。”
“正经点!”钟荟抽出手拍了他一下,“可是不对啊,陈二郎和云麓乡公主的婚期明年一月,即便她转投世子这边,也不必急于一时罢。。。。。。”
“有人逼她,”卫琇受了夫人的教训,吃一堑长一智,一本正经道,“陈家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的根基在青州,若是始终隔岸观火,堂姑母和世子是不会忘记的。”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钟荟便明白过来:“说到底陈家的错处也就是陈二郎与家中婢子。。。。。。那什么,说破天去也没人当回事,倒是云麓乡公主先是气势汹汹冲上们来捉奸,诬陷未来的夫君和舅姑有染,当着一众贵客的面侮辱舅姑,若是换了寻常身份的小娘子,无论哪一桩拿出来都够夫家退亲了。陈二郎当众说出退亲,哪怕是气话,云麓乡公主那性子八成是忍不了的。
“到时候乡公主闹着退亲,陈家以退为进做些表面功夫,说起来反倒是陈家受了委屈占了理。。。。。。还有她的大儿媳沈氏,上一回我就觉得两人之间似有龃龉,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经此一役,她在陈家怕是抬不起头来了,房氏此举一石三鸟,真真聪明!”
“嗯。”卫琇点点头。
“你点什么头?”钟荟没好气地乜他一眼,“你也觉得她当真聪明么?”
卫十一郎冤得六月飞雪,正要辩解,突然想到一件事,立时转守为攻:“阿毛,你方才说陈二郎光着身子?想必是亲眼所见了?”
“我。。。。。。我猜的。。。。。。”钟荟心虚道。
“是么?”卫琇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眼睛,一边把手伸到她胳肢窝里,“阿毛骗人了。”
“别!别啊!卫公子饶命。。。。。。卿卿。。。。。。好卿卿。。。。。。都叫你卿卿了!”钟荟上气不接下气,都快哭出来了,“一点也不好看。。。。。。真的真的!比你差远了!”
第167章 试探
两三日后; 戚氏果然言出必行地送了帖子来,钟荟欣然赴会。
齐相府邸在东安平城中的丁家坊; 与齐王府相距不远,是一座五进带花园的宅院,比起齐王府的金碧辉煌和陈府的美轮美奂,齐相蔡宾的府邸确如夫人戚氏所言; 有些无足可观。
刺史府的犊车将将驶到相府前,钟荟已经透过挂着细纱帷的车窗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戚氏。
下了车; 钟荟连忙朝戚氏走去; 歉然道:“这么大热的天害你在此等候。”
戚氏白皙的脸庞已经晒得微红,鼻尖沁出了细汗; 鬓发也微微濡湿了; 显然已经恭候多时,不过她还是连连摆手:“听到下人来报说贵府的马车到了巷口才出来的,没有多久。”
因着气候炎热; 钟荟粉黛未施,装扮也简单清爽; 钗镮一律省了; 只一支白玉簪将一头如墨乌发绾起,鬓边簪了朵栀子花,雪白的竹叶纹绫绢单衣; 外罩水色罗縠帔子,下着织银罗裙,行动间如波光水影; 看一眼便从心底生出丝丝凉意来。
“啧,这一身任谁穿都嫌素净,偏你穿出来这样好看。”戚氏含笑打量她,却不叫人感觉唐突。
钟荟脸微微一红,亲热地挽住她臂弯:“就知道打趣我!天气热不耐烦戴那些珠翠,你不嫌我失礼便好。”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里走,园子里的水榭中已经支起了白纱帐幔,一片小小的曲池上几茎粉荷开得很随意。
“敝舍简陋得很,怠慢夫人了,”戚氏引着钟荟穿过一条窄小的廊桥走到湖心,赧然道,“家中人口不多,就夫君和我两个并一些下人,我又是个惫懒的,也就随他去了。”
钟荟环顾四周,这园子不大,乍一看井井有条,但是处处透着一种敷衍又随意的气息,无论是屋舍还是泉石都没有丝毫亮眼之处,也看不出半点主人的意趣和喜好,如同一座乏善可陈的乡绅宅邸。
蔡宾奸佞名声在外,谁能想到园宅却如此不起眼?想起卫琇所言,钟荟对他的来历越发生疑了。
“夫人莫要妄自菲薄,贵府很是风雅别致。”钟荟还是客套道。
戚氏抿嘴笑笑,显是不信,不过也不反驳她,跪坐在竹席上开始煮茶。
洛京的世家近来虽把品茗目为风尚,不过平日饮的还是酪浆居多,不似吴越之人日日离不了。
戚氏煮茶的动作十分赏心悦目,钟荟不禁看入迷了,直到戚氏手腕上的两支玉镯轻轻一碰发出叮铛的脆响,她才回过神来:“夫人煮茶的手法似乎与京中不太一样。”
“叫夫人见笑了,是家乡的土法子,”戚氏边说边用勺子把茶汤分到碗中,“您尝尝看,不知喝不喝得惯……”
钟荟和卫琇平常都对那又咸又苦味道古怪的茗汤敬谢不敏,不过主人家热情招待总不能拂了她的意,便欠欠身双手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那茶汤却意外顺口,里头没有加多余的调料,除了茶粉微微的清苦外还有股茉莉的芬芳。
钟荟又饮了两口,觉得很是解暑,放下碗惊喜地道:“很香。”
戚氏的眼睛笑成了细细的月牙儿,如释重负地把手放在心口:“夫人喜欢我就放心了,夫君和我都喝惯这样的,不知旁人的口味如何。”
“似乎有茉莉的香气,是加了茉莉么?”同戚氏交谈久了,有时候连钟荟的口音都不知不觉叫她带偏了,把“是”说成了“四”还不自知。
戚氏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目光闪了闪:“是煮茶的汤里加了点茉莉花露。”
“真是个好法子,”钟荟赞叹道,“不瞒你说,我以往喝过的茗茶都是又苦又涩,未曾想到经你这妙手一料理,竟然如此清冽淡远,齿颊留香。”
“也谈不上窍门,待汤微沸便离火,自然就没有涩味了,说到底还是‘酪奴’,不入流的,偶尔喝着玩也罢了,”戚氏轻描淡写地道,似乎觉得总是聊茗茶无趣得很,岔开话题道,“夫人平素在家做些什么消遣?使君很忙吧?”
钟荟皱了皱鼻子,摇了摇纨扇,闷闷不乐地道:“哎!他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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