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调》第137章


卿羽的“清平公主”身份,周顾早就知晓,他却从不跟她提及有关梁国的任何人和事,只因这个身份同大燕的皇长子沈云珩有着不可割舍的关系。
沈云珩求娶大梁清平公主的事情在民间传为佳话,梁帝的当庭应允更是天下皆知,他自欺欺人地不让自己承认卿羽是清平公主的事实,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留她在身边,心安理得地,顺理成章地,留住她,拥有她。
他甚至自私地想,卿羽的真实身份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没有人知道才是最好呢……但不可否认的是,与沈云珩的那纸婚约,即使他刻意忽视,也是真真实实横亘在心里的一道坎,脆弱而敏感,旁人的一句无心提点都能让他平静的心绪掀起惊涛骇浪。
周顾捏紧了手指,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去了房内。
床上的人儿面色苍白如纸,在剧烈的痛感当中陷入昏睡,纵然他将步子放的极轻,仍是惊醒了睡眠极浅的她。
看见她醒来,他快步奔至床前,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她,她却闭了眼,将头偏向一边。
没有只言片语,她的这番态度已是坚决得无懈可击。
他抬起的手指顿在半空,终究是没有落到她面上。站在身后的林乘南目睹了一切,语气里半是得意半是嘲笑:“太子殿下,清平公主不愿见您呢,如今公主重伤在身,正是不能被打扰的时候,您若一片好心执意守着,只怕倒更让公主感到不快了。”
周顾垂下头,沉默一瞬,继而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大门外的石头上,栓着他来时骑着的黑马,林乘南一路送他出城,狭长的眼睛迎着冷风微微眯起,而他长身直立,散发着冷厉气息。
“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爽快地放你走么?”
周顾握着缰绳,目光游弋在前方高大厚重的城门上,有种说不出的阴沉:“你以为卿羽那一刀,是刺给我看的吗?”
她挥刀自残,爽快利索,鲜血遍染白衣仍一声不吭,果真只为斩断旧情,赶他离开?
斩断旧情是假,赶他离开才是真,但还有另一面意思,就是让林乘南知道,只要他为难周顾,那么她就不惜身死,让林乘南讨不到半分便宜。
她的以死明志,是做给周顾看,但更多的,是做给林乘南看。
周顾刚开始不知道,但后来就明白了。从始至终,他一直都在亏欠她,他也曾暗暗发誓将来许她万人难以企及的荣耀和高贵,可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亏欠她更多。
想到此处,他闭上眼睛,仿佛是心痛到了极致。
林乘南顿住步子,回眸望住他,眼中是慵懒的笑:“萧卿羽怀揣的是什么心思,从她拔出刀时我就已然猜到。但其实她即使不这样做,我也会让你平安出城。”
周顾回望过去,拿眼询他。
林乘南长舒一口气,道:“我们七岁那年随先皇狩猎,我的马惊了,若非你扑上来抱住马腿,只怕我早已连人带马冲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哪里还会活到现在?”
这件事情过于久远,具体情景周顾也已记不太清,只依稀记得因为救林乘南心切,自己被马蹄狠狠踢了心口,昏迷了三日才醒来。
“当年你救我一命,今日我放你一马,我们之间两清了,”忆起当年那桩驰魂夺魄的经历,林乘南狠绝的眼神浮现出一丝动容,但这也只是一瞬间,待再面向周顾时,又恢复了冷酷姿态,“再次相见,互为死敌,你我之间注定不容。一想到要与昔日的太子殿下交锋,我还真是迫不及待呢!”
曾经的挚友,终为彼此的心腹大患,时间果真是个极其残忍的东西,总杀得一个措手不及。
周顾点头:“好。”
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林乘南朝那城门下待命的将领打了个手势,随即厚重的门扇轧轧打开,而那一人一骑犹如离弦之箭,冲出城去。
凉风切切,风沙漫天,城门开了又关,隔绝了另一个世界。林乘南背过身去,抬头望见一群大雁张翅南飞,一切静谧而安详。
秋天到了,冬天也就不远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要你的命
入夜时,林乘南去看卿羽,路上恰巧阿奴端了一碗药,他一言不发地伸手要接,吓得阿奴慌忙双手捧给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室内高烛燃着,照得一方空间通明,卿羽倚靠着枕头半坐半卧,面前的腿膝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堆满了医书,而她看得专心,丝毫没有注意到来人。
“人都差点死了,还有心情在这儿看书?”林乘南大手一挥,已将医书自她手里抽走,随手扔到一旁的桌子上,“清平公主还是要顾惜着自己的身体,别等到把别人救活了,自己反倒先英年早逝了。”
听到他的冷嘲热讽,她冷笑道:“我的小命可就在林大将军手上攥着呢,要死要活还不全仗林大将军一句话?只怕没有您的允许,我就算想死都不能如愿。”
林乘南嗤笑:“你的意思是在我这里生不如死?”随即在她身侧坐下来,目光凝住她,“白天的时候你不是还对周汉旗说,在我这里很好,过得很安稳舒心,不愿同他回去么?怎么,这么快就又感觉生不如死了?”
卿羽以笑回之,道:“还不是为了配合林大将军演戏?在面见师兄之前,林大将军可是警告过我的,我若不乖乖听话,岂不很惨?”
因着受伤的缘故,她的面色仍是苍白的厉害,神采也十分虚弱,但还在他面前笑得这般云淡风清,仿佛没有什么能再伤害到她……可她越是这样不在乎,他就越觉得愤怒,那感觉就像是一只豢养在手心的小动物,忽有一日不再受自己掌控了。
冷着眉眼将药碗递给她:“喝了它。”
看着那碗浓黑的药汁,难闻的气味扑入鼻端,令她一阵反胃,遂皱了眉头,道:“不劳林将军费心。”
林乘南眸光一凛,突然出手掐住了她的下颌,将那碗汤药尽数灌了下去。
他的力道甚大,饶是她拼命挣扎也不能撼动半分,反倒更加激起他心底的怒意。手掌移至她纤细雪白的脖颈,狠狠扼住了她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这样将她掐死,只需再用些力,就能扼断她的喉咙。
“你说得不错,你若不乖乖听话,下场会很惨,但愿你时刻记着。”他松开了手,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拂袖而去。
卿羽被他掐得险些断了气,她伏在床边用力地咳着,那种从胃里翻涌上来的难受,直让她感到痛不欲生。
阿奴扶起她,倒了杯水给她顺气,她有气无力地靠在阿奴肩头,突然想哭。
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稍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她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阿奴,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她握住阿奴的手,热切地望着她,“你愿不愿帮我?”
阿奴的眼睛清澈如水,回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坚定地点了点头。
“帮我把吴敬实叫来,”卿羽重新倚到床头,拿起散落的医书,“还有那些太医们,都叫过来。”
阿奴不多做停留,起身便去叫人了。
林乘南怒气冲冲回到住处,一脚踢开房门,他冲到桌子旁坐下,心里一时乱如麻。桌子上摆了一壶酒,他探手取来仰头猛灌一气,一直喝得见了底,将那空了的酒壶狠狠掷了个粉碎。
一个前来服侍的丫鬟刚好走到门口,被这个动静吓了一大跳,大气不敢出地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将手里端着的一盆清水放在木架上,垂着脑袋便要告退。
“慢着,”林乘南沉声道,“过来。”
林乘南名声在外,行事之狠,普通人无不谈其色变,小丫鬟不敢看他,又不敢抗命,只好哆哆嗦嗦挪了过去。
林乘南显然是不耐烦,待她走近时一把将她捞了过来,小丫鬟发出一声惊叫,一颗心七上八下,手脚更是冰凉。
“你很怕我?”林乘南看着她,伸出手指揩住她的下巴,来回地摩挲着,“方才你不还是一副骄傲高冷的模样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害怕?你的骨气哪儿去了?”
浓重的酒气随着他沉重的呼吸迎面扑来,小丫鬟一愣,将军在说什么?
林乘南望着怀里的她,眼神迷离,连说出的话都温软了许多:“你知不知道,我多希望你白日里对周汉旗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可我们都知道,那并不是真的。我从未对哪个女人这么,这么……”他止住言语,没有再说下去,手指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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