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双颜乱》第289章


这一带是从戈壁延伸过来的山脉,这个峡谷是一个干谷,没有水流。
山谷两边嶙峋的岩石上,堆满了滚木与垒石,架满了弓弩箭矢。后面是黑压压的铁甲步兵,全都是汉人。
几百步开外的谷口,万千骑兵裹挟着如墨夜色,静静矗立。他们身穿的铁甲被火把映成一大片汹涌的寒潮,四下漫开。
再往后看,入口也被堵住了。明亮火光下,我清晰地看见,当先一骑,正是坤沙叔叔。他没死!
我高兴地用目光寻找爹爹,想与他分享这份喜悦。
被横绑在马背的爹爹,却将头深深地垂在马鞍边,一动也不动。
当所有人都在四顾仰看的时候,我发现他好像一直没有抬头。
我正想喊一声爹爹,突然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力震住。
深谷里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我感觉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跟着大家的视线看上去。
绝壁上凸出的一块岩石,数十骑拥出一人。
那人高踞于一匹黑马,他周围的士兵举着火把。然而他焕发出的夺目光辉,仿佛可以逼退燃烧的火焰。
玄青色绣金龙的大氅在风中翻卷,一身黑甲被火把映出幽沉沉的寒光。
刚劲修长的剑眉下,是一双寒水般凛冽的长目,那样深邃,那样威严。高而直的鼻梁,像山峰一般挺拔。薄唇勾勒出刚毅而冷峻的线条。那是不爱笑的双唇,经常紧抿,所以,线条分明,犹如两片刀刃。
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我见过,他就是那个射下了康多,并且把猎物送给我的男人。
娘亲就是为了他,把我丢下在苏卡瀑布了。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我的生父,尽管我不喜欢他,但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举世无匹的容貌与气势。
这样的男人,说实话,我很难想象他会全心全意去爱一个女人。
当然,那时我还不了解,他与母亲之间的一切。
所以,我的生父在那晚的山谷里提出的条件,让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撼动。
他不懂疏勒语,他的声音通过翻译传出,震荡在山谷里:
“右丁零王查何烈,吾皇让你交出他的女人,他的儿子和他的弟弟,便饶你一死。”
他的女人,他的儿子,他的弟弟?
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像被几只锤子同时敲打。
我听见查何烈的声音也喊起来,“弟弟?中原皇帝的弟弟,怎么会在这里?”
翻译解释道,“查何烈你听好了,左律王是吾皇的亲弟弟!我们皇上就只有这一个弟弟!”
我大吃一惊地看向爹爹,他横绑于马背,脸孔朝下。以他的武功,要想抬头看一眼,其实是很容易办到的。
他却一直将头低垂,满头细小的麻花辫在夜风里飘拂。
这时,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我似乎看见两颗晶亮圆润的水珠,坠落到尘埃里。
爹爹哭了?
为何?
为何?
☆、番外之语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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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我反复思考过那一晚,爹爹流下的泪水。
那是屈辱的泪水?
愤怒的泪水?
还是,悲伤的泪水?
“查何烈,吾皇要你交出他的女人,他的儿子,他的弟弟。”
“左律王是吾皇的亲弟弟,我们皇上就只有这一个弟弟。”
我的脑子慢慢转动着,费力地理解着这些话语。
他的弟弟,指的是我爹。那么,他的女人,指的是娘亲?娘亲是眼前这位中原皇帝的女人?
那么我……
中原皇帝说我是他的儿子?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这句话,一阵愤怒和震惊席卷而来。
我怎么会是他的儿子!
我是爹爹的儿子啊!
后来,我知道了他是我的生父,但我也从没叫过他爹。
我心中永远只有一个爹。
我听见查何烈质问我的生父,“萧辰,我许你割地称臣、永为藩属,你为何背约弃信、兵戎相逼?”
萧辰让翻译回答他:“查何烈,吾皇无意与你为敌。只是,被你押为人质的,是吾皇心爱的女人和唯一的儿子。只要你把他们交出来,吾皇便即退兵。吾皇没有必要为难你,吾皇要你的性命何用?”
查何烈沉默了片刻,继续与他谈判,“萧辰,你的儿子,我还给你。但是左律王夫妇,还要继续扣押。否则,我把人质全都给你了,如果你不履行承诺,我岂不是自陷危亡?”
这时,猛然间一声断喝,震得我两耳欲聋。我身后的骑手也颤抖了一下。
我仰头看去,高高的岩石上,萧辰一掀大氅,绣金龙的玄青色大氅猎猎翻飞,“查何烈!你已经走投无路,有何资格跟朕讲条件!我的儿子,我的女人,我的弟弟,三个人我都要,绝无让步的余地!”
他的声音像巨石般从半空砸落,我明显感到周围的人马被震慑得战战兢兢,腿软胆寒。
查何烈突然大笑起来,虽然笑声很响亮,但一阵阵回声扩散开来,反而透出了一种底气不足的虚弱。
“萧辰,你就不怕把我逼急了,我与三个人质玉石俱焚,届时你一个也休想得到!”
萧辰冷笑,双目散发出的寒光犹如两柄利剑,穿破夜色直指查何烈,“查何烈你有种就玉石俱焚吧!朕赌得起,你赌不起。朕有七十个女人,不缺舒雅一个。朕已育有三女,没了这个儿子,将来还能再生。你可想好了,你的命只有一条,一旦没了就永不再来!”
森严而冷硬的声音在狰狞的岩壁间来回碰撞,从四面八方将查何烈逼入绝境。
在他们谈判的时候,我频频望向爹爹,爹爹一直没有抬头,只留给我一个光溜溜的头顶。
我不知道爹爹这会儿在想什么,是什么心情。
我想看看娘亲的神情。但娘亲被查何烈抱在身前,查何烈魁梧的背影,完全挡住了娘亲。
山谷间突然陷入一片沉寂,只有风暴在谷外肆虐,还有万千火把燃烧的轻微毕剥声,以及马匹偶尔打响鼻的声音。
查何烈骑在马上的背影,沉默而凝重,他的内心大概正在剧烈挣扎。
我看向岩石上的萧辰,这个我后来一直称为父皇的人。
火把照射着他冰峰般的目光,他挺拔昂然的身姿,带着异乎寻常的镇定与冷静,还有居高临下的傲然自信。
他此刻的神情,真的让我以为,我和母亲对于他并不重要,至少,不是他的唯一。
许久,查何烈突然冒出一句,“萧辰,你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所有人都是一惊,包括萧辰本人,也微微振了一下眉峰。
“那么,你应该还记得巴铎吧?”
凝眉一想,萧辰点头,“记得。当年朕随父皇远征大漠时,就是他率军来战。”
“当年那场大战,巴铎身边有一个孩子,因为骁勇,引起了你们的注意。北卫晋王亲自请缨,与这孩子大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
萧辰英目一睁,“查何烈,你就是那个孩子?”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来了,“没错,是你。你留了胡须,朕认不出了。好啊,敢不敢与朕再战?当年没分出的胜负,今晚决出如何?”
萧辰的声音里突然充满了豪气与热血。
我感到前方查何烈的背影也被热血所激荡,“我若胜了,只能给你一个人质。要哪一个,你自己选。你若胜了,三个人质你全拿走,如何?”
这个条件一提出来,萧辰沉默了。
这确实是一个诱人而又冒险的条件。
查何烈的武功在草原上是数一数二的,当年爹爹与他比试骑射,爹爹尚且略逊一筹。是在外公的偏袒下,才判定两人战平。
后来,我五岁那年,爹爹带我去买马。我与查何烈的儿子看中了同一匹马,爹爹为了帮我争到那匹马,跟查何烈打了一场。爹爹使剑,查何烈使刀。听说爹爹的剑术在中原武林都是一流,但却跟查何烈只打了个平手,而且伤得比查何烈更重。
“比什么?”短暂的沉默之后,萧辰冰冷沉稳的声音响起。
“萧辰,你的骑射功夫,我当年就见识过,我自愧弗如。何况谷底狭窄,要比骑射只怕不能展开手脚。倒是当年,我与你大战之时,你那杆金枪,舞得十分华丽,我至今难忘。都说中原皇帝的外号叫做‘金枪萧辰’,今晚,你我还如当年。我执刀,你拿枪,如何?”
刹那间,萧辰的眼里爆出烈焰,连周围的火把都黯然失色。
我能感到他体内喷薄而出的情感,犹如涨潮一般涌起来,通过他的目光倾泻到母亲身上。
“朕的金枪……七年前为了最爱的女人而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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