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孽》第22章


洁白。座上安奉释迎牟尼佛金身佛像,慈眉善目,神态安详。两侧照例靠墙供奉着十八尊鎏金罗汉像,也是各具神姿,或慈或威。
段瑾买了一些香递到她手里:“今日二十九,我们来为亡人祈福吧。”
她接过来,在佛前跪下,拜了三拜才把香插到香炉里。苏凰虔心祈祷许久,一睁眼却发觉段瑾也与她一同跪着,正在祝祷。等他停下来,也睁开眼,苏凰便问他:“你怎么也祝祷呢?”
段瑾起身,把手递给她:“我说的可是‘我们’,怎么能只你一个?”
她明白过来:“你特意带我来佛寺,就是为了让我好好祭奠亲人,是不是?”
段瑾看着她的眼睛,让她越来越深陷其中:“我是想,不能在家庙里祭拜,那么在佛寺里也好些。有神佛保佑,亡者也可安宁。寒山寺是吴中名刹,历代多有得道高僧,想来也是个好地方。”
苏凰愈发觉得自己一生都还不完他的恩情,只深深道一句:“这样周全,多谢你。”
段瑾带她走出去,认真道:“我们初识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多礼,不然,我可真的会折福的。”他捏一捏苏凰的脸颊,一脸促狭:“和你在一起,我一定是盼着福寿绵长的,不然等你头发白了,谁来替你梳头呢?”
他并没有说“及尔偕老,相伴白头”,然而这样的意思已然明了。这算不算他给我的承诺?苏凰笑着看他一眼,从心里开出无数娇艳的花来。
除夕一大早,苏凰就起来亲手与南春几人包了饺子,刚刚下锅,段瑾便来了。南春取笑他:“公子是鼻子灵还是心灵呢?”
段瑾接过她手上的茶,笑道:“鼻子灵是如何?心灵又如何?”
南春捧着茶盘,一本正经地说起来:“公子是大老远的闻到了我们小姐包的饺子的味道,自然是鼻子灵了;若是没闻到,却猜到了,自然是心灵。”
段瑾闻着茶水的清香,也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嗯,如此说来,便是心灵了。”
南春问:“那么公子是一早猜到了?”
段瑾摇一摇头,笑吟吟道:“你们小姐是‘手巧’,我便做‘心灵’,岂不是一对儿‘心灵手巧’?”
说得一屋子人都笑起来,苏凰脸皮薄,忙拉了南春去厨房:“一天到晚油嘴滑舌的,快去把饺子盛出来罢!”
☆、45爆竹声中一岁除
这样一混便到了晚上,除夕夜里照例是要守岁的。以往段瑾与苏凰都是在家中与亲人一同守岁,今年却都不相同了。段瑾只早早地寄了家书与一些吴中特产回去,以免家人牵念,苏凰更是一朝沦落,连家人也阴阳两隔,所以两人在一块儿,倒是能相互作伴。
在屋子里坐到子时,远处传来隐约而浑厚的钟声,片刻后便听见四周开始响起爆竹的噼啪,段瑾突然看向她:“敢不敢和我一同去点爆竹?”
外面的爆竹之声相继响起,不绝于耳,震天巨响尤为迷惑人的心智。她不甘心被比下去,头一扬,赌气道:“点一下爆竹罢了,有什么不敢的?”
然而一出去她便后悔了,星星点点的火光把天色都要照亮一般,伴着震耳欲聋的霹雳巨响,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段瑾发觉了她脚步的滞涩,回头轻笑:“害怕了?”
她心里怕得发抖,却不肯在段瑾面前认输,嘴硬道:“我才不怕呢!”
但真到了要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害怕,用火钳子夹着一块烧红的碳,犹豫了半天还是不敢真正伸上去。
段瑾握住她的手,就如手把手教小孩子写字一般,一下子把碳火挨了上去。她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段瑾拉着她喊了一声:“快跑回去!”然后她就拼命地随着段瑾往回跑。刚跑到屋檐底下,爆竹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一众侍女都捂着耳朵,看着炸开的爆竹叽叽喳喳地笑闹。
她也笑起来,虽然余悸未消,心仍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但这一刻,爆竹声声、火星四溅,以至于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味道,无一不是他给予的怦然欢喜,在她即将到来的生命的第十五个年华里,这样毫无掩饰的快乐是头一遭,所以弥足珍贵。
地上铺的爆竹已快燃尽,段瑾看着远处树上挂着的另一串爆竹,朝苏凰眨一眨眼睛:“这次换我来。”
他拿过火钳子,在火炉里又夹了一块烧得通红的银碳,往树下走去。苏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每往前走一步,自己的心就往上提一分,直到红碳终于与爆竹的引线相遇,在朦胧的夜色里升起教人害怕的青烟。她之前只听到爆竹震天的巨响,如今亲眼看到它一点点燃烧、炸裂,更觉壮烈得夺人心魄。
段瑾已往回走来,身后的爆竹在树枝上四下迸溅,霹雳声中夹杂着细碎的红纸和火花,明光团团,仿佛一个疏忽就会引火烧身,惊险非常。她到底怕他不小心伤着,一边在心里暗骂他为什么走得这样慢,一边提起裙边就奔下沿去,叫了一声:“珣郎!当心!”扑到他身边把他牵着往回跑。
跑回来时她也觉得怪不好意思,便借着跑累了的由头,索性把一张脸红了个透,侍女们见她已然羞得不成样子,便也只一个个捂了嘴偷偷看着他们两人笑,段瑾则是一脸快要溢出来的蜜意,静静地把她揽到怀里,让她躲一躲羞赧。
因是三十,天上并不见月亮。地上的烟火与闪烁不定的点点繁星相映成趣,满园里灯火通明,微风在房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上拂过,烛光明灭里便是皮影一般的人影交错,疏影横斜。在一众年轻娇俏的侍女的嬉闹声里静立其中,总让人生出无限对人世的希冀与祈盼,他微笑着看了看怀里埋着的软玉温香,蓦地便想起晁补之的一阕词,那应该也是他设想的未来:“愿与儿孙、尽老今生,祝寿遐昌,年年共同守岁。”他从小在富贵中长大,对富贵倒是看得淡然,所以不奢求“长保身荣贵”,只求与她、与他们的儿孙,尽老今生。
苏凰把头埋在他胸前,听了这一句,便伸手攀住他的脖颈,故意嗔道:“好呀,你只想着儿孙,却不念着我了!”
段瑾却坏笑起来:“既然是儿孙,自然是你的儿孙,凰儿连这样的醋也要吃吗?”
苏凰越加说不出话,只想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才好,便只又把头埋下去,什么也不管了。
☆、46辛夷坞
听完绵绵不绝的爆竹声,正月就到了尽头。二月里的太阳渐渐暖起来,于是园子里的花草和树枝也开始冒出一星半点的嫩芽儿。从鹅黄到若绿,从若绿到青绿,等到三月里,院里的梧桐新枝初引,青叶交错之时,段瑾忽然一脸高兴地到清风园来找她:“凰儿,我发现一个好去处,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凰正在给刚绣完的母亲画像装裱,银剪子在暗花宋锦上一点点划出细细的痕迹,闻言便抬头看向他:“什么好去处?”
段瑾嗅一嗅房室里幽静如水的清香,把手递给她:“去看看便知道了——你必定喜欢。”
没有了积雪阻碍,马蹄似乎也轻快了许多,行了小半个时辰,车夫就在车辕下放下了小凳子。苏凰在马车里只听见四周有婉转啁啾的鸟啼,清脆悠扬,不像是市井之间微弱混沌的鸣叫,却不清楚是什么地方。待下了马车,抬眼四顾,便见满山遍野的辛夷花正灼灼盛放,姹紫嫣红,葳蕤娇艳,四周亦有青山环绕,终年长青的松柏与初春刚抽的嫩枝拱卫着大片的辛夷花,更觉花叶芊蔚。
她由着段瑾牵她往前走。两人的步子都很缓,她踩在花林间的小道上,能听见野草的嫩芽儿被踩裂后汁水溅出来的声音,沿路有一条小溪,清澈见底的溪水汩汩流过溪底的鹅卵石,间或会碰撞出欢快的叮铃,如女子行动间的环佩叮当。溪涧中有一些小鱼,只寸许长,因为没人打搅,便只自由自在地摇着尾巴。
走了一段路,段瑾指着前面一座草堂道:“咱们去瞧瞧?”
苏凰也十分好奇是何人在此久住,又猜恐怕是避世不出的隐者,越发想要拜访拜访去,便道:“也好,说不定真让我们遇到商山四皓一般的人物呢!”
两人走到草堂附近,却有溪水隔着。溪上有一座小吊桥,桥底是由一块块的木板拼凑而成,木板看起来还不太旧,似乎是做成不久,桥的栏杆却是几根简单的木桩上系着两根拇指粗的麻绳充当的。苏凰没走过这样的桥,一站上去便摇摇晃晃的,又兼桥下流水潺潺,虽然不是急流,但站在这样的桥上,听着水声也觉得幕牛硬桓易摺?br /> 段瑾笑了笑,从腰间环住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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