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丽江山_华风》第161章


绮云睁眼,对他婉柔一笑,轻声哄道:“凤麟,叫娘亲,娘…亲。”
小皇子明亮的黑眸看着她,口中发出软糯的声音,“娘亲…亲……”
拓跋焘心里一震,颤着声音问她:“这孩子是…。。谁的?”
“他是,赫连定的。”绮云点了点孩子的小鼻头,小皇子抱住绮云的手指,送入自己嘴里磨着牙。
拓跋焘身子一晃,忍住心里的悲怆,柔声道:“云儿,只要你喜欢,我便视如珍宝。”
她转头对他一笑,皓齿微露,折射雪光,水秀的眉间似笼着一抹轻烟,“佛狸,我想带你,去见一位故人…。。。”
拓跋焘轻握住她的双手,认真地凝视她的眼,“你无论要做什么,我都答应。”
眼前的银发女子,雪肤依旧,眼若琉璃,正是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绮云。虽然,两人只分隔一年多,但在种种磨难之后的重逢让他们感觉恍如隔世。
二人走出屋外,只见夜空中云朵散尽,皓月如银,无垠清远。
走在路上,四周静谧,只有清风穿过树梢沙沙作响,桂花绽放,暗香浮动。拓跋焘握住绮云的手,五指相扣,默默无言,心意想通已久似乎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拓跋焘随着她,心情激荡,只愿就这样一直走向天涯海角,走到地老天荒。
曲曲折折,绕过几座楼宇,绮云带拓跋焘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门口把守着两名吐谷浑部的兵士,见了他们二人,身后跟着乳母抱着小皇子,忙跪下行礼。
绮云面色平和,对他们道:“两位大哥请起,我和皇上一起进去,看看故人就好。”
守卫将门打开,里面暗沉污浊,众人眨了眨眼睛,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守卫见状,忙举了火把,掌了灯进来,顷刻间,将狭小的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一个在床尾抱着膝、蜷缩着身子的人立刻被惊醒。
她抬起头来,头发凌乱,脸色黯淡,见了来人,大惊之下使脸色更显惨白灰败。
“是你?你还我孩子来……”她对着绮云,顷刻发出一声尖叫,纤弱的身子力气暴增,双手成爪,往绮云身上扑来。
拓跋焘皱了皱眉,拉着绮云,后退了一步。两侧随行的守卫见了,忙上前架住她的身子,嫌恶地看着,将她押住跪在拓跋焘的脚下。
那女子抬头,对着晃眼的灯光,惊讶道:“佛狸,你是佛……哦不,你是魏国的皇上。”
她猛然醒悟过来,连连恳求道:“您行行好,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慕容绿瑛,来生给您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第206章 不如归去
“绿瑛,你是绿瑛?”拓跋焘狐疑地看着眼前有些神志不清的女人,和声问她:“你的儿子在哪里?”
绮云淡然对拓跋焘道:“她还有一个名字,叫紫梦卿。”
“紫梦卿,就是赫连定的紫妃?”拓跋焘默念道。
“不管是绿瑛还是紫梦卿,请皇上念在当年在关中时,绿瑛对您有一饭之恩,您饶了我吧…。。”说着,她连连叩首,发出砰砰的声响,几下之后,她的额上便乌青一块。
见了绿瑛有些癫狂的举动,乳母手中的小皇子惊惶地啼哭起来。绿瑛见了他,双臂伸出,大声哭泣道:“孩子,我的孩子……你们还给我。”
说着,她欲起身朝小皇子扑去,却被两侧的守卫死死地压着身子。
她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污垢的脸上清朗了一些。她面上似哭似笑,诉道:“灼华公主,我无论是慕容绿瑛,还是紫梦卿,都终不敌你,这是命运么?我的一切都被你夺去,上天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
绮云微抿唇,眉色淡远,秋水空濛,手指着她:“绿瑛,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因为你不通人性。人之所以为人,与禽兽有别,就是有恻隐之心。你当年用心服侍义真,压下灭国之恨,也善待你身边的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可是,你心底始终不平,也没有消恨。这种恨意和不平,在残暴的夏军面前被他们激发出来。你在如狼似虎的人群中求生,也变得没有人性。你协助赫连定,谋划魏宋两国大战,为了自己私利,不惜血流成河。”
“我之所以在你们夏宫中能够重生,就是因为赫连定残酷之余,还有一丝悲悯。而你,比他更狠。你残忍地毁了我的孩儿,害我终生不能孕育。你说,你的罪孽深重,还可饶恕吗?”
绿瑛抬头哀求的眼神看向拓跋焘,只见他双眼幽明晦暗,仿若无边黑夜。
当他听到绮云说被夺了孩子,害她终生不孕时,他心头大震,悲恸之下伸掌掐住绿瑛的颈脖,双目通红,喝骂道:“你这个毒妇!绮云对你有恩,在攻打统万城时,她就算是自己背负各方猜忌,最后被迫远离朕的身边,也不愿你被受到伤害。你就是这样对待于你有恩之人?”说着,他狠狠地将绿瑛甩在地上。
绿瑛狼狈地跌倒在地,头发散乱,脸色木然对绮云道:“看来你们是不会饶恕我的,我的相求无疑是痴人说梦。只有一件,我致死都不明白,我已经将你毁得那么彻底,你竟然还挣扎地活着?你是如何打动王上,将他的心夺走,从此,再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绮云对她疏朗淡然一笑,答道:“战国时,秦国有一个丞相,奉献远交近攻之计,助秦国天下一统,他的名字叫范雎。他早年受人嫉恨,差点死于非命,他装疯装死,忍辱负重才获得重生,终成为一代名相。他若受不了一时的屈辱,只逞匹夫之勇,何来千古传名?”
绿瑛若有所思,木然的脸上忽然生了一缕哀凉的微笑:“原来如此,你高远如鸿鹄,我本是一只燕雀,却自不量力地想和你一争长短,结果自取其辱。只可惜,我醒悟的太晚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冰凉的泪水再度从她的眼中滑落,泪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那个骑着战马飞奔而来的玄衣男子对她回首相顾,却又缓缓离去。
窒息的感觉如海浪汹涌拍上她的胸口,她的身子软绵无力伏倒在地。她苦笑,从公主到奴婢,再到女俘,至皇妃,终至阶下囚,这条命,这口气,从来由不得自己。如今,终于可以由自己做主一回了。
她敛了敛衣襟,俯下身子,上身前倾,头伏在双臂之间,恳求道:“灼华公主,念我们主仆一场,让绿瑛干净清朗地离开这个纷乱不堪的世间吧。”
绮云低首扶了她起来,与她相对而立,为她抚了抚鬓上的乱发,“绿瑛,你去之后,你的墓碑上会刻上慕容绿瑛的名号。你的儿子,我会养大成人。他将来问我,我会告诉他,他的娘亲是慕容绿瑛。我的满头白发,是一个叫紫梦卿的女人使然。”
绿瑛的唇抖了抖,说不出话来,“多谢”二字含着,终没有吐出口。
拓跋焘携着绮云的手,转身离开,守卫退至门口,为他们掌灯。只听“砰”的一声响,回首之际,只见绿瑛额头相撞于壁,壁上一片殷红,她倚着墙壁软软地滑落下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凄切地唤道:“我慕容绿瑛,今日归去!灼华公主,我们来世,永不相见!”
殷红的血滴落,犹如无数花瓣飘落而下,把春揉碎。其声悲切,犹如泪尽而啼血,乱世一抹绿烟,不如归去,返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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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内,拓跋焘轻轻地掩上门。两人对面呆立半晌,绮云“嘤”的一声轻呼,拓跋焘将她紧紧搂抱入怀,莺莺娇软,是真是幻?
在他的怀里,绮云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可是眼角似乎干涸,流不出眼泪。过了良久,拓跋焘才道:“云儿,这一年多来,你受苦了。你的满头银丝,我命人寻遍天下良药,为你治愈。”
绮云柔软的手轻轻抚着他的鬓发,柔声道:“佛狸,不只是我,你竟然也两鬓斑白?可见,你操了多少心思。”
拓跋焘握紧了她的手,说道:“云儿,你在夏宫,竟然等到了我来接你的时刻,我们守得云开终见月明。云儿,我好快活!”
绮云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倘若不是赫连定有些余情,我定然活不到和你相见之日。”
说及赫连定,拓跋焘叹道:“他也是个英雄,明日我让他的三哥去探视他,听他有什么想说的。”
两人并肩坐着,互诉别来情事。拓跋焘并不问绮云在平凉的日子是怎么煎熬的,小心地避开那些伤痛之事,只是说起了她的三个兄长。
北燕新帝冯弘登基后,封慕容湮然为皇后,也藉以抬高其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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