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毓秀》第546章


怀袖面色平静,脸在胤裪手背上蹭了蹭,温婉道:“裪儿你昨儿生了病,太医嘱咐你要好生卧床休养,你要乖,好好睡一觉,过了今夜明日一早病就好了。”
胤裪隽稚的小脸上露出笑涡,点头道:“嗯,裪儿听额娘的话,一定乖乖休养,眼下身子却是疲乏无力,连起床与额娘行礼都不能,待明日好了,裪儿再去坤宁宫给额娘磕头。”
“嗯,好孩子……”
怀袖的声音始终温婉慈和,眼见胤裪又疲惫地闭上眼,方才轻轻起身,将手中握着的小手小心放进锦被中,起身走出寝殿。
坐在正殿中央的黄花梨太师椅上,怀袖面色平静地看着跪在眼前太医张谦,问:“裪儿所患的,究竟是什么病,还请张太医如实奏与本宫。”
张谦伏跪在地,沉吟半晌,方才低声道:“十二贝勒是,是身患一种罕见病症……”
“你胡说!”站在怀袖身侧的银铃儿,终于憋不住高声呵斥。
张谦身子一抖,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却再没说话。
“银铃儿,你来说!”怀袖沉声道。
银铃儿行至身前,跪在地上,眼中蓄着泪道:“方才主子见小主子时,奴婢眼见小主子十根指甲皆现青黑,分明是中毒所致!”
怀袖沉静的目光从银铃儿又转移至张谦身上,沉声问:“既然是中毒所致,为何张太医要与本宫说是患病?”
张谦前额重重磕在青砖上,急切却又无奈道:“娘娘眼下凤体怀珠,微臣是怕……怕娘娘突闻此噩耗,伤及凤体……”
怀袖闻言,没再说什么,缓缓抬起手臂,银铃儿见状,赶紧起身上前挽扶住,怀袖站起身,跨步行出殿门,沉声道:“传本宫懿旨,宣恭亲王入宫!”
说完这一句,怀袖耳中听着太监高昂的唱传声渐传渐远,抬眼只觉调角飞檐与蓝天旋转,眼前一黑,已人事不省。
————
从京城疾驰而出快马,马背上的令官背插明黄小旗,六百里加急将烫着亲王紫红大印的折子呈在远在山西的康熙的手中。
坐在行馆中的康熙,缓缓合上常宁亲笔的折子,面无表情的起身向外走。
李德全尚不明缘故,但见康熙这般神情,心下已知定是宫中出了事,赶紧疾步跟着出了行宫。
马厩就设在行馆外套的院子内,康熙行至近前,伸手接下玉花骢的缰绳飞身跨上马,院中众臣尚未反应过来,最了解康熙的李德全一张脸已是雪白如纸。
疾步奔至近前,一把抱住康熙的绣着金龙驭水的明堎薄底朝靴,李德全已顾不得什么僭越不僭越,颤声恳道:“万岁爷,可使不得,此地不比南苑,距离京城路遥山远,沿途官驿尚未设防……”
“滚开!”康熙一声断喝,已将缰绳扯的笔直,玉花骢疼地一阵嘶鸣,见李德全仍不松手,抬手一鞭子正抽在李德全的手背上。
李德全疼地手一抽,康熙的马已入离弦的箭矢闪出行馆大门,李德全顾不得手背剧痛,连声高喊:“快传领侍卫内大臣,护驾,护驾!”
而就在李德全高声疾呼的时候,另一匹黑马亦跟着跃出大门,李德全眼见着那马儿消失在门前,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幸而还有李铁。
康熙策马回至京华城时,正值入夜,九门已关,远远地一线四色龙旗疾奔至门前,骁骑营统领向城门上高声喝传,城上的官兵眼见城下骁骑营,前锋营众侍卫正中央簇拥着一匹高头骏马,马上之人身披明黄龙袍,虽然瞧不清脸面,却也丝毫不敢怠慢,急传来九城提督亲自下来迎驾。
城门轰隆隆被推开,康熙催马疾奔而入,众侍卫紧随其后,一时马蹄声响如闷雷,惊起宿夜的鸦雀四下纷飞。
马儿未进乾清门,而是沿着东侧长巷径自奔入坤宁宫的侧门,康熙奔入坤宁宫寝殿的时候,众宫人尚未反应过来,眼前一片明黄已晃入殿中。
待康熙站在怀袖床榻前时,眼望着床上的人儿,心底霎时一片空白。
第746章 生生相息
康熙细问过银铃儿,得知怀袖自知晓胤裪失明,终未落一颗泪,便知她眼下沉沉的昏迷,是因一口气郁结在胸中散不出来所致。
太医院一波一波的太医进来出去,一日问脉数次,坤宁宫后殿终日弥漫在熏人的药气中,围在银吊子旁的宫女,眼圈哭的比桃子还红,令整座坤宁宫都显得晦霭沉沉。
康熙着一身浅蓝府绸便服,坐在雕着丹凤朝阳连理蔓枝的锦床边,望着床上已昏迷整七日的怀袖,听见脚步声,康熙抬眼见怜碧端进来汤药碗,便缓缓伸出手。
怜碧这几日已见惯此景,放下托盘将汤药小心放在康熙手上,行了礼转身悄然退出去。
康熙小心取了一匙药汁,仔细吹过喂向怀袖紧闭的双唇,银匙微倾,药汤立刻沿着唇角流下。
康熙赶紧取帕子去拭,手指碰触怀袖的脸颊,肤质微凉,康熙惊地伸手去被褥中抓握怀袖的手,徐徐体温由纤手传来,心方才回归原位,这几日他片刻不敢离开,就怕……
康熙不敢再往下想,将一勺药含进自己口中,附身轻轻将唇贴在怀袖的唇上,为之哺入。
太医又来问脉了,康熙站起身,踱步绕过蝉翼织锦荷合如意的紫云杉四开大屏风,站在殿门前,待太医诊完了脉,由内出来跪在身后,康熙未转身,只沉声道:“如实禀奏。”
太医磕了个头,小心回道:“娘娘如今已昏迷七日,凤体已孱弱至极,尚若今日再醒不来,恐……恐……”
康熙仍未转身,沉沉道:“照实说!”
太医又磕了个头,紧张道:“恐腹中珠胎不保……”
太医回完了话,跪在金砖上的身子微微颤抖,额头上的汗珠子已悄无声息地浸湿了红顶子,站在门前的康熙却半晌无言。
此时,外厢传进来几个宫女略显嘈杂的声音,康熙微皱了下眉,抬眼帘看向通往前殿的廊柱。
只见廊下人影晃动,几个宫女簇拥着一身艳色的兰妃迤逦而来。
兰妃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宫女边走,还边对紧随其后的涣秋冷嗔:“你不过一个丫头,竟敢拦咱们主子的銮驾,咱们主子是来给万岁爷请安的,李德全都不敢说什么,你长着几个脑袋!”
涣秋咬着唇,眼圈微红低声道:“万岁爷却有口谕,我们主子现下正病着,任何人不得入内请安探视。”
那丫头冷笑:“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被药罐子熏坏了,咱们主子是来给万岁爷请安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涣秋无言可对,只得垂着脸在后头跟着。
转过了廊柱,宝兰抬眼便瞧见康熙正立在寝殿檐下,脚步微顿了顿,从侧襟抽出帕子掩着口,一脸欲泣状就走了过去,边走还边抽抽搭搭,行至康熙身前,颤着身子请了个安。
康熙的目光越过宝兰,落在她身后的几个宫人身上,对身侧的李德全道:“将这个几个绯华宫的宫女送去慎刑司割了舌头,贬辛者库。”
身后的几个宫女跪在地上连求饶都来不及,已被御前侍卫拖了出去,宝兰脸色早已惨白,若说方才身子颤抖是装的,此刻倒是真的。
康熙始终连眼皮子都没抬,转身时看见仍跪在地上的太医,淡淡道:“都去吧,若今日子时娘娘还醒不过来,你们便自行去慎刑司领责吧。”
太医磕头谢了恩,抖着身子出去了,经过宝兰身边时,脚底下一趔趄,仓皇请了个安便匆匆去了。
独自站在庭院中的宝兰,怔怔望着殿内,想了想,终究没勇气再跨进去,转身时后面已空无一人,嘴角抽了抽,一个人泠泠落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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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无边的黑暗,周围却软绵绵的很舒服,很浓很浓的疲倦侵袭身心,怀袖只想好好睡一觉,黑甜地睡一觉。
可是,总有什么东西牵系着她,让她明明不想清醒却又不得不清醒,那是什么?
怀袖很想看清楚,可周围一团漆黑,唯有那一线清明缠绕在意识里,不容她继续舒舒服服地睡,那究竟是什么?
那东西无声无息,无色无味,无影无踪,仿佛沉溺在她血液之中,与她的魂魄生生相息无法分离,难道她的体内还有旁的什么在用力召唤着她?
她想睡,而那个东西却拼命地想清醒,想律动,一下一下行如脉搏……等等,脉搏。
对了,她腹中还躺着个温软的小生命呢,是那个小生命,他想生……
“万岁爷,主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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