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记-晏庄》晏庄-第11章


陆青瑶一听合欢要与她独处,自想起昨晚马车上的事情来。她还记得金簪子上带血范出的冷光,还有脖子上的痛感与丑陋细长疤痕。她想抬手碰脖子,手指蜷缩几下,最终还是留在了被面儿上。粉艳的牡丹绣锦,衬得指节苍白。
等金盏和四儿出去后,屋里便只剩下笼子里老鼠蹿动的声音,伴着“吱吱”的叫声,让陆青瑶不住深喘气,才不至眼前蒙黑倒下去。她想到的是,她这七妹妹又来作践她了。她一场计谋没得逞,死了身边最亲近的丫鬟,添了道疤,这会儿还得受人拿捏,实在可怜。她心里又怕,要不也不会一夜不眠病下来。这会儿强做镇定,但在合欢那张无风无波的小脸衬托下,就尽是慌措。
前世她是最不会使阴计的,从来府上也没谁要害过她。她也是霸道横行惯了,不屑动那脑子玩算计,总归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性子吃亏,是在婚后在显现出来的。婚后受婆婆的气,都是寻常事,回娘家诉苦也是无用,倒叫她强学着耍了几回,也是这般被人玩于鼓掌,实在没那脑子。岂知这一生,刚出娘胎就一直在人鞋底之下,鼓掌之中。
合欢盯着她看了许久,看她神色惊惧,跟笼子里的老鼠一个模样儿。她笑笑,双手交叠到雪青马面裙上,“六姐姐怕什么?难道是不喜欢我给你带的这两只?听说有人最是志趣高雅,就爱养耗子。我想六姐姐是这样儿的人,就给你带来了。”
陆青瑶眸子忽闪,实在不知道合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晌午间听金盏说她在房里抓耗子就觉不踏实,后来四儿来说要当礼送给她,就更不安了。这会儿见这些耗子也是恶心,却还不能显露。瞧着合欢笑靥真真,自己只好忍气道:“喜欢,妹妹送我的,我都喜欢。”
“那六姐姐是喜欢活的,还是死的?”合欢一派天真面容,伸手到身前笼子上,捏那桑麻纸一角,扯着抖落开,抖出两只死耗子来。
陆青瑶吓得一阵心膛皱缩,抿住了唇,闭上了眼。她又想往床里侧躲,但也只能压着自己躺住。实在没躺住,只好撑足了力气坐起来,一手撑扶在床架上,靠在床头上,只是大喘气,手腕上的金镯子叮铃铃响。
合欢往后缩了一下脚,遮到裙面下。她只当没事人一般,不惊不惧的,问陆青瑶,“看来姐姐是喜欢死的,见着就起来了。又要麻烦姐姐,你这里有臼杵没有?”说着不等她回答,自己起身翻找起来。原是捣药捣花用的,房里时常会备一对,没事儿做些东西玩玩。
陆青瑶一时间说不出来话来,合欢自个儿在黑木架子上找到了一对白瓷臼杵。她拿到了床前,放在脚踏上,一面从袖子里掏东西,一面说:“我带了好东西,把这两只活的也药死了,都给姐姐玩儿。我瞧着就挂在这床前甚是合适,与你这绢纱帐子最是相配。”
陆青瑶一口气堵在胸口,但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鲜红珠子的时候,直接闭了气。她微瞪大眼,再是说不出话的,只听合欢的声音虚晃地在耳边荡,“这珠子还是姐姐送我的呢,鸡母珠,鲜红的肚子,黑脐,真是像极了鸡眼珠子。南夏的好东西,果是不多见,效用也好。不知姐姐知不知道,它还有另一名字,叫相思子。”
☆、第11章 曳曳红珠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之于相思子,合欢因诗句而略了解知其内含剧毒,却并未深入探究过此物,也未见过此种红豆的样貌,且不知其还有别名“鸡母珠”。若不是一早发现陆青瑶送的鸡母珠遗落床下,药死了两只老鼠,再拿去羽商阁探问一番,至此还不知她六姐姐送的好东西竟是这么毒的物件儿。
陆瑞生跟她说是相思子,她指尖麻了一下,便明了了。相思子壳硬,等闲不会破了,所以可以做首饰,但若是碎了入口鼻,就是不得了的毒物,死无药医。耗子磕碎吞食了,还有不死的?
寻常人佩戴相思子都要十分小心,收纳也是挑拣孩童宠物等见不着的地方,只怕出了事故,无地转圜。若不知其毒性,佩戴时那自然是时时存着风险。陆青瑶送她这个,真真是一份隐蔽的大礼。只要她一日不发现,都存在可能食毒的一日。
合欢把从袖子里掏出来的鸡母珠子挂在指间,红白相衬分外夺目。她双手交掐,硬生生掐断了珠串子,红珠登时散落而下,弹落一地,滚到她雪青的裙摆边儿,碰得裙摆微微曳动。她又俯身,捏了三两颗在指间,顺手往脚踏上的白瓷臼里一放,叮叮响了一串。
陆青瑶掐死了手心儿扶着雕花床架子,眸子是茫茫然的惶措。合欢的动作越是轻柔缓慢,好看得像是在做一件极雅致的事情,她心里的弦绷得就越紧。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楚,但要串起来,还要些功夫。
合欢把她深白的脸色瞧在眼里,笑笑着端起臼杵,“不费什么事儿,一盏茶的功夫也要不得,也就好了。六姐姐再等一会子,莫要急耐了。惯常我也不做这些事儿,为了六姐姐,才亲自下的手,自然不及那些做惯了的。”
白瓷杵捣进臼里,每一下都发出硬生生的碰撞脆响,每一下都十分明晰地砸在陆青瑶的心上。陆青瑶盯着白瓷杵,胸口闷得厉害,跟着鼓点似的捣|弄声儿一下一下心弦抽紧,掐死了手心儿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但看着合欢跟唱独角戏一般,一边儿说话,一边儿耐力捣着鸡母珠子。她似乎知道合欢要做什么,却又不太敢信。
合欢捣得那鸡母珠子崩裂在白瓷臼中,才停了手上动作。她扬起脸儿一笑,春光明媚的样子,对着陆青瑶欢喜说:“好了,六姐姐,你且看着。”
说罢话她从袖子里又抽出白锦帕,把捣裂的鸡母珠倒在帕子上,放下臼杵轻柔叠起帕子来。怕那坏掉的珠子碰手,每一个动作且都是小心翼翼的。叠好了,拿到装耗子的笼子前,顺缝儿一股脑儿全倒进了笼子里。耗子来吃,没两下吞了大半,再要吃时,已经瞪眼伸腿儿不行了。
陆青瑶瞪大了眼睛看着笼子的两只耗子,从活蹦乱掉到直眼伸腿死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憋死自己。她又大喘气,吓得快没了神儿。她且真不是个胆子大的,瞪目盯着那两只直挺挺的耗子,半晌嘴里微声吐出两个字,“有毒……”
“六姐姐不知道么?”合欢滑手任帕子落在鼠笼上,飘落在裙边儿铺平。帕角有一支红梅,鲜正得像染的人血一样。她回到绣墩上坐着,看着陆青瑶笑。
陆青瑶抬目看向她,一脸惊恐,总算是不用串也明白了。如此还哪里管得了病娇之躯,掀了被子就扑下床来。膝盖磕在脚踏上,“咚”地一声响。她摇头哑声,额侧落下一缕青发,正挡在脸上,添显狼狈,“七妹妹,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合欢探究地多看了她两眼,瞧着她不似说谎,那容色里的害怕惊惧最是真的。她不说话,陆青瑶下了脚踏,扑到她裙边,抱着她的腿道:“昨儿个我犯下的错,当即就认了,没敢瞒着。鸡母珠子有毒,我当真不知。七妹妹信我,别告诉太太去,别叫她把我给了二舅舅做小。先头是我脑子混,想不清事,才铸下错处来,往后再也不敢了。我今儿听雨想了一夜,这个家里,有七妹妹的好,才有我的好呢。往前我是妒忌,针眼儿大的心眼子,实在愚昧,已是领着教训了。”
合欢弯腰捡起裙摆边的一颗散珠,捏在手指间看着,“这珠子是谁给你的,昨晚的事儿,谁给你出的主意?”
陆青瑶抱着合欢的手稍松了劲,她惊讶地仰头看着合欢,复又抿唇低下头。合欢伸手去勾起她的下巴来,她小脸惨白,眸子里盛满不安,瞧着十分楚楚可怜。陆青瑶生得漂亮,前世能得到陆平生和陆夫人的宠爱,也不是没有样貌的原因。
“嗯?”合欢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阵,把鸡母珠子压在她唇边打滚,“难道是六姐姐自己?我瞧六姐姐是个单纯的人,想看我笑话就特特跑去羽商阁外,那才是六姐姐呢。”
陆青瑶眼珠子压低,直直盯着自己唇边的红珠子。她身上轻颤起来,打心底里怕这个比自己小了一个生日的妹妹。说样貌她不及陆合欢,论宠爱她更没法比,而如今看来,在心计和狠辣上,她也是远远不及。
合欢用指尖按着珠子,慢慢往她唇边滚,突然一下使力,按进了陆青瑶唇间,伴着阴测测的一声,“说!”
陆青瑶吓得眼泪唰一下落了一脸,忙地缩回脸要吐珠子。合欢却顺势掖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动弹不得。好在陆青瑶是生病了,身子虚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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