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玉砌应犹在》第33章


裴洛洛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准备去偏殿跟蛮蛮一起睡。
付少成一把拽着她,说:“你想去哪儿?”
裴洛洛从小习武,身手敏捷,她借着付少成的力道把他的胳膊折在身后。可惜,她到底力气小,被付少成反手拽了过去,跌坐在榻上。
“我知道你生气,可是,我只能做到现在这样。”付少成说,“你原谅我,好不好?”
付少成从少年时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现在却要用言语哄裴洛洛,他觉得这比任何事情都难。
裴洛洛却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他们之间的矛盾,与两个人本身毫无关系,全部都是外界造成的。然而这些全部由外界造成的矛盾,终究会把他们两个人越推越远。她看着付少成,现在他还能俯下身给她赔礼。可是日子久了呢,他高高在上,每天被人用毕恭毕敬的态度对待,他会膨胀会自满会傲慢,会变得随心所欲。
她站起身,走到床边,说:“睡吧,我累了。”她想,她现在急需一个冗长的睡眠来帮助她清醒头脑。
付少成不明所以,见她没再离开,只当她平复了一些心情。
他伸手想抱住裴洛洛,却被她下意识地躲了过去。他转过身看着裴洛洛,说:“你这是?”
“我累了。”裴洛洛说完又里面缩了缩,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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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付少成那天以后就再也没去过承恩殿,不是他不想去,而是裴洛洛直接把大殿的门闩上了,她说:“禁足就是禁足。我不出去,你也别进来。”而且她为了不让付少成找借口,直接让乳母抱着蛮蛮带着宫女一起打包去了甘露殿。
“禁的是我的足,蛮蛮可是无辜。”裴洛洛的话让付少成无法反驳。
所以,当范丞相踏入两仪殿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付少成抱着一个肉圆子在膝盖上。范丞相犹豫了一下,忽然间很想退出殿外看一眼,他是不是走错了。
看见有人进来,蛮蛮抬头看了看,不认识,转过头看付少成,说:“阿爹。”
听了这话,范悦确定自己猜的没错,这位就是三皇子付景琋,可是他怎么会在两仪殿。
他又对蛮蛮行了个礼,说:“见过三皇子。”
付少成笑着跟蛮蛮说:“这位是范丞相。”
蛮蛮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确定没见过,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的,乖巧地叫了一声。“阿叔好。”
一岁多小娃娃说话奶声奶气的,让刚当了父亲的范丞相对他顿生好感。
付少成让张福英把蛮蛮抱到后殿,对范悦指了指下手的椅子,说:“坐吧。”
范丞相坐了下来,实在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终于开口问道:“您这是?”
付少成苦笑了一下,说:“你觉得呢?”
范悦了然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接着他掏出来一摞名单,说:“这些是旧朝想要起复的官员,您看看。”
赵谨伸手接了过来,递给了付少成,他拿在手里看了看,忽然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许哲。他用指甲在名字下面掐出一道痕迹。
许家,前朝赫赫有名的世家。许哲,许家大老爷的小儿子。如果没有宫变,他现在,应该是裴洛洛的驸马。付少成犹豫了一下,说:“许家怎么就他一个人?”
“一个人?”范悦想了一下,“不是啊,许家小一辈的都出来了。”
付少成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只注意到许哲一个人而忽略掉了其他名字。
“许家可是值得拉拢的。”范悦说,“世代簪缨,高官辈出。说实话,臣也就是仗着有点小聪明,跟他们家的人比起来,差远了。”
“朕知道。”付少成说,“朕会好好想想的。”
送走了范悦,付少成在两仪殿拿着名单看了很久。他记得许哲,有一年他回京,正好状元游街,许哲是探花郎,真是风流俊俏,迷倒京城万千少女。
他忽然间把名册扔到一边,说:“回甘露殿。”张福英跟在身后,后面是乳母抱着蛮蛮并一众宫女。
付少成在琢磨许家的事,蛮蛮闹着找他玩,乳母把他放到付少成身边,就被他示意出去。蛮蛮先是在榻上转了一圈,又跑到他身后按着他肩膀了蹦了几下吗,觉得没意思,就拽着付少成的手让他跟自己玩。付少成在想事情,随手摸了摸蛮蛮的头,说:“乖,自己玩好不好?”
蛮蛮不高兴了,噘着嘴使劲地拽了他两下。
“蛮蛮。”付少成有些大声地说道。
蛮蛮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对他这么大声说过话,他愣了一下,扁扁嘴,哇地一声就哭了。
付少成见他哭了,赶忙抱过来,轻声细语地哄他,又赔了半天不是,这才让蛮蛮止住了哭声。他怕蛮蛮再哭,暂时放下心事专心致志地陪他玩了起来。张福英站在一边,看着付少成趴在地上让蛮蛮拿他当马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悄悄走开比较好。他简直没眼看下去了,堂堂帝王,如此做派,也是让人佩服。
吃过晚饭,蛮蛮因为玩累了,没一会就开始犯困,付少成让乳母抱他去偏殿睡觉,自己则坐在书案前,继续对着那一摞名单相面。
五月的晚上,微风还略带一丝凉意,付少成却觉得内心烦躁,他起身站在窗前,外面是杨柳依依,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满室银霜。他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去了承恩殿。
承恩殿临着金水河,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付少成走到承恩殿门口,大门紧闭,他伸手推了推,果然被裴洛洛从里闩上。他又使劲地推了推。裴洛洛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付少成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你。”付少成说。
“可是我不想见你。”裴洛洛回答得干脆。
付少成被裴洛洛的话堵得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他转过身坐在地上,把头靠在大门上,正好对着天上的那轮明月。他看着月亮,月光又清又冷,淡淡地洒在地上。
“洛洛,今晚的月亮很美。”
“我知道,我刚看过。”裴洛洛说,“今天十五,你该去安仁殿,而不是在承恩殿外面扮阿黄。”
阿黄是裴洛洛在凉州养的小狗,短毛大头,着实可爱。
“阿黄现在在凉州过得挺好的。”付少成说,“陆达前些日子刚从那儿回来跟我说的,越发的膘肥体壮了。”
“那挺好的。”裴洛洛说,“你还有事吗?大晚上的不睡觉就跑过来跟我说这些,有意思吗?”
“你到底怎样才肯定见我。”付少成说。
“等禁足期过了就可以了啊。”裴洛洛说,“做人要言而有信。”
“蛮蛮今天拿我当马骑来着。”付少成说。
“哦。挺好的。”
“那我走了。”
“好。”裴洛洛说。
付少成见说不动裴洛洛,只得无奈地离开。裴洛洛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他离开承恩殿,起身走进内室。
宫女桑枝不明白,她看着裴洛洛,说:“娘娘,您真就不让皇帝进来啊?”
裴洛洛点点头,说:“是啊。禁足么,就得有个禁足的样子。”
桑枝眨眨眼,没说话。她娘说的对,宫里的人说话都是绕着弯的,她脑子笨,果然听不懂。
裴洛洛细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她记得她娘说过的话,人跟人的缘分都是有数的,相处的时间太久,就会把这缘分都耗尽了。所以,想要跟一个人长长久久的过下去,就千万要记得离他远一些,让他想着惦着记着念着。但是,又不能离得太远,太远了,他就会慢慢地把你忘了。
她娘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小,虽然记得清楚,却是一知半解。她还记得她娘说完这话以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笑了一下,说:“娘亲的洛洛是当朝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用不到这些的。娘亲以后一定给你找一个良人,让他一辈子宠着你爱着你,不用让你使心计耍心眼。”
裴洛洛想着想着,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滴到她的裙子上。
甘露殿,付少成躺在床上,偌大的罗床只有他一个人,很不习惯。他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儿,终于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凉州,身边没有洛洛也没有蛮蛮,只有他的马陪着他。他慌忙地张望,却看见许哲牵着裴洛洛的手走到他面前,说:“这是我的新婚妻子。”
付少成想开口告诉他裴洛洛是他的,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裴洛洛冲着他笑了一下跟着许哲转身离开了,他想伸手拉住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焦急地站在那儿,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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