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到他上台致辞,叶晓棠又有些相信了。因为潘宏开始当众讲他在上市前做了个梦,梦到天空中有金龙飞过,当时他就知道茂景生物上市一定能成功。
他说完之后,台下听得人纷纷鼓掌,举杯祝贺说:“都是天意啊!”
徐尉低声跟叶晓棠说:“这帮人一夜暴富,个个都疯了。”
“可以理解。”叶晓棠说,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潘宏有点过于高兴,虽然上市是巨大的造富机器,但让机器运转的规则也极其苛刻,真正身在其中未必会有多么的自得。
叶晓棠又去看当晚当场嘉宾,竟然没有发现证券交易所的那几张熟面孔,她问徐尉:“交易所的领导没请吗?”
“我看过公关公司那边的名单,都请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来。”徐尉说。
叶晓棠正疑惑,打眼看到刚才谈笑风生的潘宏,正在面色铁青的接一通电话。
电话不过持续了一分钟,他挂了电话,低声跟身边人说了两句,在随从的簇拥下,起身匆匆往宴会厅外面走。
叶晓棠正疑惑,她的电话也响起来,竟是孙宁打过来,“你跟徐尉,离开酒会现场,立即回酒店。”
叶晓棠惊愕,“出什么事了?”
“永信被人盯上的项目是茂景生物,证监会已经掌握确切证据,明天挂牌可能会被中止。”孙宁说。
叶晓棠震惊,这未免太戏剧化,第二天要挂牌,头天晚上出事。
“我跟徐尉马上回酒店。”叶晓棠说着对徐尉打手势,两人开始往宴会厅外面走。
“让徐尉停止跟茂景生物一切工作人员的联络。”孙宁说,“有进一步消息我再通知你们。”
叶晓棠答应,准备收线,却又听孙宁问道:“苏晗是不是你朋友?”
“是啊。”叶晓棠疑惑。
“明天约她,我要跟她谈谈。”孙宁说完挂掉电话。
叶晓棠愣住,难道苏晗跟茂景生物有关系?
第78章
叶晓棠回到酒店,打苏晗手机,竟是关机状态。隔了半个小时之后再打,依旧关机。又打给她们共同的朋友,有人说上午找苏晗,她就已经是关机状态。
不用多做猜测,苏晗长时间关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手上有重要报道正在收尾阶段,被限制与外界联络。
而目前看来,这个选题必然跟茂景生物有关。孙宁要见苏晗,自然也是这个原因。
叶晓棠不是没有其他办法联络到苏晗,但她并不打算那么做。她跟苏晗之所以能够成为如此亲密的朋友,就是因为她们从来都尊重对方的工作和生活。
叶晓棠打给孙宁,告诉她无法联络苏晗。
孙宁知道叶晓棠没说实话,他说:“在找她的人不止我一个,我通过你来找她,是在保护她。”
“她到底怎么了?”叶晓棠希望孙宁多告诉她一些内情。
“茂景的违规材料,是以她的名义递给证监会的。”孙宁说。
叶晓棠心惊,她知道苏晗她们这一行的规则,为了保护自身安全,她们在重大报道出来之前,会先跟有关部门沟通。
沟通的方式有很多种,通过上级部门请示,领导跟领导之间互打招呼,还有记者个人实名举报。跟前两种沟通方式相比,实名举报事实上是一种倒逼和挑战。
证监会接到材料,立即采取措施,说明倒逼有效。但是孙宁却能马上知道苏晗的名字,很可能是内部人故意透露出来。
而孙宁知道,茂景的人自然也会知道,苏晗目前的处境确实不容乐观。毕竟表面看来,是苏晗令许多人的亿万富翁梦化为泡影,甚至还会令许多人身陷牢狱。
“我找她,是想当面告诉她一些细节,免得她的报道伤及无辜,给她自己也带来麻烦。”孙宁进一步把话讲清楚,已经接近于威胁。
“我再联络她。”叶晓棠不动声色。
叶晓棠挂了孙宁电话,拨打一个座机号码,是苏晗之前留给她的,正是为了这种情况之下的两人联络。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冰冷的男声:“你找谁?”
“我是叶晓棠,我找苏晗。”
“等着。”
叶晓棠拿着电话等了四五分钟,那边才传来一声“喂”,是苏晗的声音。
叶晓棠心情暂时平静,她没提茂景生物,而是问:“你这几天住哪儿?”
苏晗楞了一下,但也瞬间明白,她的好朋友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
“我住单位招待所。”苏晗告诉叶晓棠。
叶晓棠放下心来,苏晗的单位门口有军警把守,她住招待所,当然是再安全不过。
“没事,等你忙完这阵子咱们再约。”叶晓棠说。
“那天晚上……”苏晗吞吐,“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但后来想想,对你应该没影响,所以就没说。”
叶晓棠知道她说的是她们去泡温泉的那个晚上,她后来敲她车窗,应该就是为了求证她去的是不是茂景生物。
“我明白。”叶晓棠说,她当然不怪苏晗没有提前告诉她,那毕竟事关她的工作机密。
叶晓棠第二天一早回北京,飞机落地,她跟徐尉直接去了公司。徐尉一路上都是焦躁不安,茂景生物的项目,他是签字人,当下这种形势,他是在劫难逃,只是到底最后是处罚了事,还是有更严重的后果等着,他完全未知。
他们回到永信,徐尉直接进了孙宁的办公室,在里面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
之后叶晓棠被叫进去,在门口撞到徐尉,只见他满头大汗,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晓棠,完了,我完了。”徐尉一脸茫然,边摇头边说:“我对不起我儿子。”
叶晓棠拍了拍他的肩膀,推开办公室的门。
孙宁开门见山的说:“我今天就要见到苏晗。”
“我联络不上她。”叶晓棠说。
孙宁当然不信,情急之下伸手指她,厉声呵斥,“叶晓棠!”
叶晓棠面不改色,稳稳站立。
“现在事关永信的荣誉,还有几个同事的前途,你决定置身事外?”孙宁质问。
叶晓棠不想跟他起冲突,直言摆明立场:“孙总,在这件事上,苏晗的安危对我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
孙宁发火:“我见她是为了保护她,我昨天没跟你讲清楚?”
叶晓棠当然不相信他,她可以肯定,孙宁见到苏晗,一定会套她的话,找她的漏洞,再加以利用,不过嘴上她却说:“我知道,但我确实联络不上她。”
孙宁面红耳赤,一把拍在桌子上,桌角上堆叠的文件夹应声滑落。
“叶晓棠,你让我很失望。”孙宁说,“你最近的一系列表现,都在向我证明,你难堪大任。”
叶晓棠再忍不了,脱口反击:“我不认为永信投行部总裁算是什么大任。”
孙宁直指门口:“给我滚出去!”
叶晓棠转身出门,想着这下她的vp头衔应该是泡汤了。
叶晓棠密切关注着茂景生物事件的进展,证监会那边出了公告,言简意赅的指出茂景生物招股书数据造假,而同事和同行间的传言补足了造假细节。
茂景生物不是一起单纯的企业造假,而是跟企业所在地的各政府部门联动,甚至发审委的个别委员也被牵涉进去。而永信作为中介机构,也被认为全程参与了造假链。
证监局只出了公告,还没有开始立案调查;各个机构还有最后的时间来准备自己的辩驳。否则等到新闻一出,社会舆论上来,各方都再没有多余的选择。
果然,一天之后,爆炸性的新闻出来,三个报纸大版,详细给出茂景生物的造假链,苏晗是第一署名记者。一时舆论大哗,铺天盖地新闻和谣言,将所有涉事机构全部推到台前。
永信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跟其他机构相比,人们对投行本来了解的就少,所以并没有出来致命的信息。当然,业内人都知道,证监会的调查一定不会放过中介机构。
事实上,茂景生物的报道如果不是苏晗在做,叶晓棠也希望那条新闻永远都不要出来。毕竟永信和徐尉被罚是在所难免的事,兔死狐悲,她不是不害怕。
可人就是这样,做投行的叶晓棠或许不愿承认新闻监督的价值,但好友为工作的付出她却不能不看重。
在充满着低气压的办公室待了一天,叶晓棠下班决定早点回家。人刚坐进车里,却收到苏晗用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要是有时间,去我家帮我拿几件衣服来单位。我四五天没换内衣,身上都臭了。”
叶晓棠有轻微洁癖,听她这么一说,自己身上倒先痒了起来。连忙开着车去苏晗家,她家的钥匙她也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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