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皇帝(辰雨)》第359章


对于这位太皇太后,朱常洛一直和她没能熟得起来。在他早先几年的记忆中,这位皇阿奶对自已一直是若即若离,谈不上多亲热,也说不上多冷淡。一直到去年二月二争位之时她力挺皇五子继位,二人之间才算是正式彼此交恶,但这在之后慈宁宫与慈庆宫之间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次回宫后,朱常洛几次前去问安,都被她以病中不见外人而拦在门外不见,没想到今天今时,因为冲虚才见上了第一面,其中古怪任是谁想想就觉得荒诞离奇。
冲虚真人一直站在一旁,冷笑着打量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等李太后收拾稳妥,朱常洛上前一步:“皇阿奶,您老人家身子可安好?”
在朱常洛印象中自已这位皇阿奶一直是保养有道,尽管已经上了年纪,除了头发花白一点外,论肌肤细腻光泽不输少女,可是如今一看,却是大大的吃了一惊!灯光下的的李太后,头发花白稀疏,脸上沟壑深刻,不过几个月不见,直如同过了几十年时光。
不等李太后说话,冲虚真人似乎已经忍耐不住,踏上一步,声音说不出的古怪:“李容媚,还记得本王爷么?”
一声李容媚,使李太后身子明显的颤栗了一下!一身正衣大妆,宽袍大袖环佩玎当,繁琐的衣饰摩擦的悉数作响,尽管周身似乎都在颤抖,但声音却出人意料的很稳。抬起眼来认真的打量了一眼冲虚,叹了口气:“果然是景王千岁,这一晃几十年,岁月不饶人,咱们可都老了。”
朱常洛心中惊骇莫名,有李太后这一句话,冲虚真人从此就变成了景王朱载圳。
一个老字中包裹着无限唏嘘,在两个侍女的帮忙下李太后勉强坐起,可就这么一个小小举动,就已让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冷冷看着她痛苦的神色,冲虚眼底各种情绪来去变幻不定,似有所思的低声道:“你也老了好多……”声音竟有几分恍惚几许怅然。
李太后怔怔看着冲虚,两人目光一触,心中均是又酸又涩。
这一刻时光流转,好象又回到当初青春韶华时候,可是眼下彼此都已是鹤发鸡皮,就连眼神都不复年轻时的清澈,李太后心中感概万千,垂下头叹了口气:“说起来,哀家还要感谢王爷,若不是当年你狠心将哀家送进裕王府,哀家也没有今日。”
淡淡灯光掩映下的书房,气氛诡异的近乎邪魅,朱常洛垂手侍立一旁。今天的慈庆宫,此时此刻他已不是主角,他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看和听。
第305章旧事
书房内烧着地龙,四处墙角又都生着火盆,温暖如春敌不过心内诡谲阴冷。
冲虚真人站着,朱常洛坐着,软榻上半倚半靠着的是李太后。彼此身份揭开之后,在座三人都有身置梦中之感。
“这里没有外人,有些话是到了敞开说的时候了。”开口的是冲虚真人,高大伟岸的身影依旧带给人沉重的压力,在李太后看来,此人嘴角的笑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意,但在朱常洛的眼里,全是日落西山迟暮无力。
不由自主的颤栗一下,李太后低声道:“外头人看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不知有多艳羡,可是有谁知道,这宫殿都是一盆盆血泪和着无数人命砌起来的……可是这宫内秘密多如牛毛,有些是能见得光,有些是见不得光的,你若是想通了说出来的后果,哀家也就不劝你了。”
近似晦涩不明又似意味深长的话,使冲虚真人明显的沉默了一刻,到了展颜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次来,我就没有打算再活着出去。”
李太后脸色黯淡的难看,瞅了一眼静坐一旁的朱常洛,低首不语。
似乎整个人沉浸到了回忆当中,冲虚真人的脸上尽是沉缅往事的悠然,良久之后开口道:“众所周知,我的父皇嘉靖帝一生好道,世人都道他对妻子刻薄寡情,可是没有人知道早些年为了求得一个儿子做多少法事……终于在嘉靖十三年八月,有了第一个儿子朱载基!载基者,承载国家之基业也,由此可见父皇对这个皇长子是有多么的喜欢。”
边回忆边叙说的冲虚头一直向上抬着,眼神芒然空洞,可随后一直僵着的脸终于笑了,笑容殊无喜意全是幸灾乐祸:“但是很可惜,两个月以后,这个皇长子就去世了。”
“皇长子的离世使父皇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中,方士陶仲文向他提出了一个很具有震撼性的理论,即所谓“二龙不相见”。这个意思就是说,太子是潜龙,而父皇则是真龙,二龙如果相见,必定会两败而伤,所以皇长子的早死就是一个例证。”
转过头一眼瞥见朱常洛,见他凝神专注听得很认真,不由得失笑道:“好好听,这些可是你翻烂了祖宗实录也找不来的秘辛。”
朱常洛哼了一声,完全的不置可否。
“二龙不相见这句话,父皇开始是将信将疑的,但是奈何他本来就是一个疑心大过的一切的帝王。”
“二年之后父皇有了第二个儿子,取名叫朱载壑。又过了三个月,收获自己第三个儿子,取名叫朱载垕。又过了一个月,第四个儿子也来到了世上,取名叫朱载圳。”在听到朱载垕这个名字时,一直面沉如水的李太后脸色再次起了波动,而冲虚则向朱常洛笑道:“咱们大明朱家一向人丁不旺,父皇一年之内连得三子,心情之好可想而知。”
朱常洛唇角微勾,讥诮之意显露无遗:“大明嘉靖二十八年,时任皇太子朱载壑典礼过后,暴疾而毙。其时诸多大臣上疏劝慰皇帝,圣上一概不理,惟独在陶仲文的奏疏上回复说:早从卿劝,岂便有此!”
冲虚真人拊掌大笑:“看来历代先皇实录你都看得很熟。”
朱常洛垂头不语,想起自已当年背实录时,叶赫在一旁曾笑过自已还没当上皇上,看这些实录有什么用……昨日时光历历犹在眼前,昔日情谊换来的那日颈间一片冰寒……忽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裂开,除了酸涩就是生痛。
“如此,父皇身边就是只剩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就是因为两个哥哥死掉成为名符其实的皇长子的裕王,另一个就是我……景王朱载圳,而我和这个侥幸当上皇长子的兄长,只差了一个月!”说到这里,冲虚对朱常洛露出一个近乎扭曲的笑:“你知道么?做为皇子我一直很羡慕你这个皇长子的身份。”
朱常洛冷静的看着他,心内却波澜起伏。以他知道的历史记载,嘉靖皇帝对于木讷无材的裕王,不是不喜欢,而是非常的不喜欢。但因为明朝特殊的理政制度,裕王的皇长子的身份使他得到了一众大臣们的极致拥护,一直不甘受群臣摆布的嘉靖极为恼怒,便以二龙不相见为由不再设立储君。
朱常洛回应的淡然又简单,道:“不管皇爷选了谁,这都是天命,强求不得。”
这句话一语双关,如同一把火点燃了一捆浇了油的柴,登时连眼睛都被烧红,冲虚大声道:“什么狗屁皇长子,我与他只差一个月,一个月!”
“当时父皇在立太子的事情上的固执,已经导致了朝野上下出现了非常大的猜测。而当时裕王的母亲是杜康妃,可父皇并不喜欢她,而是喜欢我的母亲卢靖妃。”忽然转头指着李太后:“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李太后沉默半晌,捏着佛珠的手背青筋突起,半晌才道:“不错,当时朝野上下都在猜测世宗皇帝确实有立你为嗣的心意,我们裕王府也因此很是过了一段朝不保夕风雨飘摇的日子,说起来,那段日子也真是难熬。”
冲虚眼底飞过一丝得意:“你们过得提心吊胆,可是父皇对我是极好,不但赏赐物品至多,就连严嵩那个奸贼都来奉承我。”
朱常洛打断了他的得意:“所以你就生了邪心,想越位而待之?”
冲虚似乎很激动,任何人任何一句话随时都可以将他激怒:“裕王贪花好笑,庸碌不堪,论才论具,他连我一个脚趾头都不如,有好多次我进宫时,父皇看着我都是叹气,我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叹气!我恨这个该死的皇长子身份,恨那些食古不化的狗臣子,他们都该死!”
一直没做声的李太后忽然咬牙切齿的嘶声道:“闭嘴!裕王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是贪花****,可是和刚愎自用、薄情冷心的你比起来,他不知比你强出多少倍来。”
冲虚霍然转头,看向李太后的目光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在他的目光逼视下,李太后居然不敢与之对视,咬着唇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这是在怪我当初将你送给他?”冲虚真人嘴角勾起一个浓浓嘲笑:“可当初我并不曾勉强你,是你自愿前去的不是么?”
“你太无情,没有人味。在你的心里,只有皇位没有其他,一切人都是你手中可利用的工具。其实在那些年的时候,你已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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