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中意》第3章


样,叫我一声裴大人便好。”
“嗤。”沉蔻笑了,她微微朝后仰了仰,于是一时冰如蛛丝的发就挨蹭在了裴真意脸颊上。
“我又不是什么普通世人。”沉蔻忽然伸出手,扣住了裴真意握绳的手背。
她身上的温度很凉,皮肤又滑如凝脂。这接触突如其来。裴真意一时没能及时反应,还以为是什么冰凉的水迹沾湿了她的手背。
沉蔻没等她反应,抓着她的手继续说“你既知我来历不明,又不晓我分毫底细,如此初见乍逢的关系,你也肯像这样抱我在怀里、还要把我带出这博山涧中。”
她顿了顿,尖而莹润的指尖敲了敲裴真意微温的手背“裴大人,你是不是效仿风流意,也对我一见倾心”
裴真意听她这样说,沉默片刻后很淡地笑了一声。
疏风过林,万叶窸窣。一时马蹄踏草的声音都在风里模糊,只剩下眼前在草尖上跳跃斑驳的金芒光影。
“如你所言,你亦不知我来历如何,也不晓我半点底细,”她几乎是原封不动地将沉蔻的话反问了回去,“不过萍水之缘,你倒也肯被我抱在怀里,也愿随我离开孕育你的博山涧中。”
“你是否亦暗怀风月心,于我一见钟情”
林风里衣袍翻浮,发丝飞扬。沉蔻微微侧着脸,一眼便看见了此间日光之下,身后人清绝面庞上浅浅的笑意。
这是她化而为人时所见的第一眼人间。而这人是她所见人间里,从今伊始、到老为终里,最绝的绝色。
“没错。”沉蔻这样想着,便也就这样说。她并不像裴真意那样心思迂回繁多,径直便承认道“你是我所见过,最令我无端倾心的人间。”
话出口后,两人都不再有声音。
沉蔻说出了自己想说的,其他一概无知无觉。她松开了扣着裴真意手背的指尖,微微向后倾倒,毫无防备又十分大方地直接靠在了裴真意怀里。
而令裴真意自己都感到意外地,她并没有下意识去推开。
裴真意握着缰绳的手忽然紧了紧,一时连关节都微微泛出了白色。她看着眼前人光下白皙得剔透的耳廓,半晌才轻如叹息般说了一句“不论如何,眼下路途遥远。你先歇息。”
风色正好,光影绝佳。这句话的音调轻又浅,沉蔻却忽然间想起了先前于涧边山石之上,裴真意说过的那句话。
她说“自顾不暇”,说“无心看顾”,不愿去抱自己。但如今,她却把自己抱在怀里,说“路途遥远,你先歇息”。
倒是口是心非,可见也必定是对我一见钟情。
这样想着,沉蔻也就渐渐弯翘起了唇角,靠在了身后人的臂弯里,合上了眼睫。
林间的疏风很快模糊了草叶上二人的影子,日光渐盛,也模糊了风中裴真意的声音。
“谈何我是你所见中最为倾心的人间意。可你哪里又见过什么是人间”
3。红尘
博山丰茂,山外就是同样富饶的朝中要地墀前城。
裴真意带着沉蔻,很快就从博山中走了出来。骃马毛色在仲春日光下泛着亮,她垂眸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臂弯里轻若无物的沉蔻,看着她乌色发顶上柔柔的光泽,叹口气将目光落到了别处。
眼前渐渐浮现出了道路的痕迹,不再是方才来时的野地无路。裴真意看了眼远处奔腾而过的高华马车,心下也知道这是离城镇越发近了。
于是她最终还是摇醒了沉蔻,递给她一幅轻纱,自己则戴上了一顶浅青色的幕离。
那幕离有些宽阔,缀着的纱也宽而长,甫一戴上就几乎遮挡住了马背上裴真意的全身。沉蔻坐在她前边,也就好玩儿似的掀开了那纱幕,将半个身子没了进去。
她拿着面纱,微微侧身朝裴真意递了个媚眼,声音飘飘地问“这是做什么的”
“戴在脸上。”裴真意看也不看她的样子,只言简意赅地回答“要进城了,你模样收敛些。”
“唔。”沉蔻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倒是很聪明地立刻就将面纱戴在了脸上。
那面纱厚度足够,戴上就掩去了沉蔻半张妖冶的脸,但无奈一双绝好的眼眸还露在外面,让人即便是仅仅看去了那双眼,也难免魂散神飞。
“”裴真意看了眼沉蔻带着面纱的样子,一时竟觉得她这半遮半掩的模样竟比方才还要勾人,只好拉住了缰绳,将自己头上的幕离摘了下来。
“你我换换。”裴真意将幕离递到沉蔻手里,又从她耳边取下面纱。
天色正好,风光无限,沉蔻对裴真意的要求没有什么意见,接过幕离也就有样学样地戴在了头顶。
如此换着戴好后,马又走了起来。
眼下出了山林,天风再没有了草叶为碍,也就显得要比在林间时强劲了几分,吹得沉蔻周身的纱幕都飘摇了起来。
为了看路,裴真意伸手把沉蔻的身子往一边拨了拨,半晌后,又伸手按了按。
“怎么了呀。”沉蔻无端被拨来按去,终于也不满了起来“裴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裴大人”这三个字咬得既飘又软,说出口的音调就像软风吹在人耳边。裴真意此前只听过一种人会用这种声音同人说话,但尽管眼前人的音调浑然天成,却要比那些人习用多年的调子还要妖冶。
裴真意不动了,她沉默须臾后木着脸回答“你挡了我视线。”
她坐在沉蔻身后,被宽大的幕离轻纱遮去了大半张脸,眼前的路也有大半都看不真切,视线里几乎尽是摇曳轻柔的纱色。
“既然如此,便我来驾马就好。”沉蔻倒是并不多想,说着便牵起了握在裴真意手里的缰绳,身子坐直了起来,彻底挡住了裴真意的全部视线。
这哪儿能开玩笑裴真意并不觉得一个连腿都站不直的人,会有那本事驾马。
眼前墀前城的城门也渐渐在光中明朗了起来,距离已经很近。想着,她干脆勒停了马,翻身从马背上下到了地面上。
“莫要乱动,我牵你便是。”裴真意说着,牵着马开始向城门方向走去。
城门口聚集了许多人,都是要进要出的市民与马车。把关的兵卫正一个个查看着,速度虽不慢却也仍旧算不上快,一时也就排起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队伍来。
裴真意甫一走进那长队里,就见到前面的马车忽然掉了个头,走出了原先的队伍,开始往她身边靠近。
“”裴真意蹙着眉,目光很冷地看着。
那马车她先前在墀前城里见过,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纨绔车驾。
“百闻不如一见,久仰裴大人盛名”
人未到,声先来。话音落下之后,裴真意才看见那马车帘被掀开,下来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远远一看这松竹身形,晚辈就知道定非凡人,果不其然,裴大人的好姿容,就连这面纱也遮不住。”那女子不管不顾,下来就是一通吹捧“天上地下哪里还能见到这种好容貌,当真让晚辈倾慕。如今裴大人亲临此地,真是令整个墀前都跟着焕光生辉。”
面对这样明显的吹捧,裴真意却像是并未曾听见一般一言不发,面纱下的脸毫无表情。
气氛静默了数秒,常人是该感到窘迫的,但那女子也并不恼怒,仍旧站在一旁,憧憬地看着裴真意。
朝中素来人人皆知,曾经的丹青大椽奚抱云有三个弟子,其中手笔比起当年奚抱云还要特立三分的,就是眼前这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裴真意。
画工虽精妙,脾气却也古怪得出了名。
人人皆知裴真意自十余岁名扬朝中后云游九州、出入山间林中,寄心山水之余总能描摹出佳作无数。但这样一个人,却偏偏极其厌见外人。
据说这位裴大人,就连在拍卖画作时都并不亲自出面,只坐在高纱幕后,由着旁人按她写好的字样作解说。
旁人现提的问题若是要她当面解答,那便一概不应。画卖离手,即刻便离开,便是哪位达官贵人请留,也绝不多留一刻。
这样的脾气并算不得文人清高,也说不上是什么丹心傲骨,很明显就只是厌人弃世。
这本来是该惹人厌烦的,可裴真意偏偏又生着一张绝好的脸。不论是谁有幸见到过那轻纱幕离下的姿容样貌,都要心神迷离、魂不守舍好几天。
曾有画师有幸在这位裴大人双十年华时,见到了她幕离与面纱下的全貌,当即神魂皆凝,立作画像。而那画像也就在即刻传遍了全城,三日内散至朝中。以至于如今,便再无人不知当下那位名扬朝中的大画师,生着如何的一副绝好样貌。
但眼下,这位从不脱下幕离的裴大人,居然只戴了一块轻纱缚面,露出了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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