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中意》第20章


她挥退了欲要上前的护卫,冲裴真意挑了挑下颌“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也并不是说我非要再对你做什么。”
“我只是还有些东西,要送与你。”元临雁看着裴真意近在面前的脸,笑着朝她面上吹了口气。
那态度轻佻又风骚,令裴真意掐着她肩头的手都抖了抖。
“我不会留你,也不会再囚你。”元临雁趁着她欲放不放的关头,推开她站直了起来“你终究不是她,也永远都不会像她一样完美。这个世上便没有人能再比过她分毫,这些道理我已经知道。”
裴真意听惯了她说这般莫名其妙的话,面无表情地回道“是何物我都不要,你若是非要给自己个交代,那便随意托个邮差寄与我便是。我不会去川息,此生都不会再去。”
“你强迫不了我,元霈,我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无知又可悲的孩子。”
远处,沉蔻已经提好了两包糖,正款款朝这边走来。
裴真意一眼便看见了她,便下意识理了理衣襟,与元临雁退开了一步。
或许是早知道她会这样说,元临雁的面色并未变化,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诧异。
她只是看着裴真意退开一步后,才将肩头皱了的衣衫理顺,面色带着意味难明的笑,缓缓提点一句。
“小真意,你可知道,你师父是死在了哪里”
这句话轻而带笑,仿佛是再无意不过的、随口而出的一句闲谈。但不出她所料,裴真意立刻停下了动作,定定地看向了她。
师父是在何处亡故的裴真意从未深究过这样的问题,也从未同两位师姐多问过哪怕一句。
那时候师姐为了师父的后事,已经足够操劳,更何况二师姐一人将师父棺椁待会了山门,早已是风尘仆仆。
于是裴真意没有问过,甚至也并没有想过。
但师父是在何处亡故,与她会有什么关系
裴真意定定地看着元临雁,许多曾经被刻意忽略的往事都一一浮现。
是川息吗她咬着牙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发问。但那问声浮到了喉头,却又再无法发声。
是川息吗为何会是川息呢如若是川息,二师姐为何要带她去
如若当真是川息,二师姐当年,为何一句也未提
或许一切从来便不是什么理不出头绪的巧合。或许一切因与缘,早已是前尘命定。
“裴真意。”
身后传来了一声幽幽清清的唤声,穿入了心间,散去了疑云。
沉蔻拿着粒糖,举到了她眼前“怎么了为什么方才喊你也不应我”
裴真意此刻脑中糟乱一团,也来不及同她多说什么,只低声辩解了几句,接过了她递来的糖。
元临雁默然无声地看着眼前一幕,半晌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沉蔻并不知道元临雁究竟同裴真意说了什么,但她眼看着裴真意的面色沉而犹疑,很快便笃定了那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时心下仿佛原本如镜涧心倏地晕开了波澜。沉蔻握紧了袖口下的五指,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要将元临雁按进身边的江里。
一时三人间氛围静默无息,好半晌过去,沉蔻才将那怒意压了下去。
“说来你妹妹当是头一次到川息,”沉默片刻后,元临雁看向沉蔻,“定是要好好招待一番。你可有什么喜欢的可有何处是想去的”
沉蔻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抬眸时她眨了眨眼,手中团扇敲了敲下颌尖,面色已是娇妩风流如故。
她若有所思地静了片刻。
“川息我不曾来过,但真意知道。我便同她一般,她做什么、我做什么便是。”
说完,她朝裴真意清浅一笑,眼梢一时光华流溢。
“她哪里想得到什么有趣的。”元临雁摇了摇头,目光落向了远处由仆从推来的元临鹊身上,理了理衣襟,似是欲要迎上。
而迈出步去之前,她接着说道“若要说有趣,总归还是我更知道。”
说完,她朝裴真意笑了笑“不过小真意,那最有趣的,我都会留给你。”
“谁让你虽无趣又不可改,却到底不论神情作风,都总还是同她最像的一个”
18。赤子心
游船顺着淙淙江流而下,水面天幕四垂,江畔芦尖摇曳。
眼下季春已尽,夏日伊始,江面上的风腥而蒸腾,模糊了远方水天交接之处。
船栏边,裴真意面色沉而冰冷,脑中思绪如麻。
元临雁所说的一切话,她都下意识地选择了怀疑、选择不去相信,但不论如何,“师父”二字都仍旧是一块被掷入了湖面的沉石子,那圈圈的涟漪已经漾开,再不是先前那般无波。
是川息吗裴真意在脑海中一遍遍搜刮幼时那被刻意掩埋过的记忆,将一条条失落过的线索拼凑在一起。
元临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她自己一时也全无定论。
但若师父当真是客亡于川息,二师姐究竟为什么要瞒她
师姐瞒她什么呢彼时她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瞒住她究竟又何必要呢
又或者说到底,其实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并没有问
裴真意毫无头绪,一时也就一言不发,只有垂着的纤长眼睫间或微微颤抖,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浅。
沉蔻见状也并不多问,只是始终坐在她身边,白皙的指节扣着她的手,将目光垂落在窗外江面之上,另一手拿着那团扇,轻轻摇转着把玩。
一时各有所思。
“那裴小姐倒是有几分姿色。”
另一边,元临鹊斜靠在元临雁怀里,幽幽忽提了一句“这么些年,她倒算得上是我见过顶好看的一个。”
能让元临鹊夸出口的人,倒是十分少见。一时元临雁不由也顺着她视线,朝沉蔻看了一眼。
就姿态质气而言,倒是诚然纤纤绰约、精妙绝伦。容貌更是瞳如剪水、妩意迷离,入眼便能令人深知人间难寻。
更遑论那颦笑之中偶露的天然风范,确实说是红尘艳绝也真无误。
“怎么,你喜欢”元临雁收回视线,同胞妹打趣道“你若喜欢,那自然是好事。趁着还能玩得动,要不要我去打探打探”
想了想,她又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不过我看若是好生去求,多半是难成。她虽看起来弱质纤纤,但我敢说,她其实定是个性子极野的人。”
“不过只要我们阿鹊喜欢,再野再难驯,我都能帮你一根根拔掉她的刺。”
元临雁说着,指尖刮了刮身边胞妹的脸颊,面色尽是笑意。
“想什么呢。”元临鹊拍开了她的手,轻嗤一声眯起眼睛“你难道还认为我会喜欢她我能喜欢谁,我谁也不喜欢。”
“我只不过是想着你会喜欢,便问询一番罢了。”她说着,揉了揉自己裙摆下的膝头,另一只手理了理元临雁颊边的发丝,语调微懒地问道“怎么,难得这样一个非人间物,你便不喜欢、便不想换着试试”
元临雁闻言看了她一眼,翕了翕唇后摇摇头,并未多说。
一时气氛有些沉默,元临鹊想到了什么,缓缓蹙起了眉。
“我知道你总是只喜欢她一个。”元临鹊看着胞姐默默无言的样子,嗤笑“但那有什么用阿雁,她不喜欢你,从头至尾都只是同情你、可怜你,从来便没有喜欢过你。”
“你做什么不好为什么不好好的,喜欢谁都行、喜欢谁我都开心,究竟为什么,这么些年了,你总偏要只喜欢她一个”元临鹊的语气带了几分刻薄“阿雁,她那样子在我面前,我光是看着便恶心。”
“阿鹊,”元临雁摇了摇头,同她对视,“你到底总是太自私。”
提及“自私”二字,元临鹊的面色立刻变得冷了起来。即便二人从出生起便携手默契,从小到大亦是不分彼此,但这些年里但凡谈及这个问题,二人也总还是能出现分歧。
“我自私”元临鹊即便是身上无力,却也仍旧撑着身子坐直了起来,盯着元临雁“我若是自私,你以为这些年你还能如此胡闹我若是不容忍迁就你,你以为什么都还是这样简单”
元临鹊的声音很低,或许是下意识不愿让旁人听见了这争论,又或许是没了扬声的气力。
元临雁看了她半晌,又将目光扫过了船舱那一头静坐着、分毫不往这边看的裴真意。
“阿鹊,我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清楚你肯容忍我、愿迁就我,都不过是因为你看着我,就像是看着自己。”
元临雁伸手摸了摸她脸颊“你从来都只喜欢你自己,胜过任何人。但你无法去爱自己,所以我便只是你自己的替代品。因为我同你心意相通、面貌相同。”
“但我到底不是你,也不会与你完全等同。你喜欢你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