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中意》第25章


但不论如何; 她绝不会再畏惧元临雁; 也怎样都不会退缩。
如此在心下反复默念几次; 直到将阴影一般附骨难散的微慌都压下之后,她才幽幽叹一口气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那一刹那; 裴真意险些伸出手去将沉蔻整个人推下床。
眼前是沉蔻一双猫儿也似、流着光的眼睛。她正凑得极近地看着裴真意; 微凉的吐息就拂在裴真意脸颊上。
裴真意略显僵硬地同她对视; 一时只看见她眼底里带着十足的好奇意味; 混着那丝浑然天成的妖冶气息; 一时将裴真意看得脊背一紧。
裴真意睁着眼,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直到沉蔻恍惚间感到腰上一温。
“”她下意识将身子撑高了些; 还没来得及低头往下看; 就感到裴真意握在自己腰间的手钳紧了,而后将自己抱了起来; 挪到了一边。
沉蔻眉眼微弯笑得狡黠; 按住了她握在自己腰上的手; 语调飘飘摇摇“裴大人又偷摸人家腰。”
又裴真意对她这样骚气外露的语气已经感到了习惯; 却对那个“又”字不赞同地挑挑眉; 翕了翕唇,半晌才说了一句“偷摸”
下一秒,沉蔻便感到自己腰间的手勾了一勾,顺着腰线挑了挑又拨了拨,那触感游移不定之间倒是当真有些痒。
于是沉蔻没忍住,按在裴真意腕间的手也松开了,边笑边挣扎着爬了起来,按住了裴真意双肩。
“不是偷摸,是明摸。”裴真意停了手,面色自如地仰躺着,看着身上按住了自己的沉蔻。
天光熹微,裴真意面色带了几分散漫,如云如雾一般的长发铺散在软枕边,同沉蔻垂下的发梢相交缠。
沉蔻俯身看了片刻,眉眼里噙着的笑意渐渐淡去,转而显出了一种更为迷离惑人的恍惚。
她幽幽叹了口气,按着裴真意肩的手渐渐向上,覆住了裴真意脖颈。
片刻无言对视后,沉蔻渐渐收回了手。随着双肩渐渐下伏,她整个人都伏在了裴真意身上,半张脸埋进了她肩窝里,好半晌才闷闷说了一句“裴真意,我真喜欢你。”
裴真意听她这样说,垂在一旁的手都微微抬了起来,好半晌过后却又再次放下。
她被沉蔻扫在自己颈间的吐息扰得微痒,一时垂眸看了眼压在自己身上、还不及猫儿重的沉蔻,面无表情地揶揄道“这便又喜欢我了究竟又是在喜欢我什么”
说着,她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了沉蔻腰际,将沉蔻抵得一僵,脱口轻轻“哎”了一声。
那声音既绵又软,虽飘摇却又带了些晨间未散的鼻音,将人心都勾了去。裴真意抿了抿唇,终于还是维持住了面无表情。
沉蔻拍她的手,撑起半边身子俯看着她,眉眼媚态迷离道“什么都喜欢,总之喜欢。”
这是怎样一种无条件的爱慕,裴真意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眸,一时心弦微震,怦然嗡鸣。
很想就这样伸出手,不管不顾地抓住那束光,不论如何,都要将它捧在手心、融入心底。
气氛迷离暧昧,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一时只剩下了交缠的吐息声,轻而迷蒙。
或许是过了一瞬,又或许是过了许久,时间在这样的沉默之中变得不可考究。沉蔻忽地抿了抿唇,眼神闪过一丝笃定。
裴真意还没来得及问她是要做什么,就见她动作很快地按住了自己双手,睁着一双猫儿似的狭长眼睛朝自己俯靠了过来。
“”裴真意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凑近微微惊住,下意识动了动手腕,却发觉沉蔻是用了七分力在按她的,一时根本挣不开。
眼前人媚态迷离,浑然天成,是整个人世间再无可比的一段绝色。裴真意看着沉蔻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下意识也放软了姿态。
“裴真意,”沉蔻已经凑得离她极近,鬓发都落在了她颊边,“话本上都说,人间里若是互相喜欢,便是要结为夫妻、互成伴侣的。你我既然两情相悦”
“咚咚咚。”
“我便做你的伴儿好不好”
叩门声同她的下半句话一道响起,因着她声音极轻极弱,一时甚至险些将她话音都埋没。
这打断来得太过于不是时候,沉蔻的眼神都呆了呆,半晌才用力“啧”了一声,随即偏头朝门前看去,扬声道“稍等”
而后她又将脸转了回来,有些莫名凶地盯着裴真意,问道“好不好”
裴真意眼看着她原本或许是下了决心要问自己、甚至是下了决心本想亲近自己,却被这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整个人都变得急而凶了起来,不由得心下好笑,一时面上也笑了出来。
“好,怎么会不好呢我从遇你那一刻起,你不早就是我的伴儿了么”裴真意笑着握着她腰,将她抱了起来,二人并肩坐在了床沿上“不过这话可是你说的,今后便无论如何,你都再不能反悔。”
沉蔻撑着床面,闻言纳闷地看着她“反悔何为反悔,我为何要反悔倒是你今日许诺了我,若是来日装作不算,我可不会轻易饶你。”
裴真意失笑,摇摇头“这便是你多虑了,我自不会。”
将你栓牢了还来不及,谈何会有一丝的可能性去放弃
二人理了理衣襟,随后裴真意便扬声朝门外问“所为何事但言无妨。”
这问声入耳,都带了些微松快笑意。
而在此之前,裴真意从来未曾想过,在自己某日再临川息时,居然心间也可以并不沉闷。面对着扑朔迷离又暗沉弥漫的过往时,她也可以并不仇苦。
原来沉蔻不知何时起,早就成了定心丸一般的存在,让她总能轻易间忘却烦忧。
这是怎样求而难得的、世间难觅的珍宝。
而这珍宝同她说喜欢自己,甚至愿相为侣。这是怎样一段几乎只能出现在梦中的幻境
她怎么可能不去不顾一切地抓住、又怎么可能出现哪怕一刻的犹疑。
眼下时辰并不算早,待到二人梳洗一番、全然整顿完毕时,早已是时已过午。
裴真意拿起桌面上端放的锦盒,又将左腕里袖扎紧,而后才跟着那早前叩门的家仆一道走出了客院廊庑,步向主院。
主院之中松竹摇曳,湖石嶙峋。裴真意神情平淡地牵着沉蔻的手,朝那竹道尽头的石桌边走去。
元临雁正独自一人坐在那刻了棋盘的汉白玉桌前,手边放着半盏黑子,向着空而无人的另一面自对弈。
“来了”她听见侧面传来的脚步声后,放下了手中黑子,眉眼里含着意味不明的光色,看向裴真意。
裴真意并不回答,只是扫了那桌面一眼,随即定定地盯住了元临雁。
沉蔻站在她身后,目光浮动间将四周都扫量了一番。
须臾对峙后,裴真意从袖中取出那装簪的小锦盒,沉声朝元临雁问道“元霈,此为何意。”
说着,她将锦盒打开,那带血的银簪便落入了各人视线。
裴真意在等一个解释,元临雁却面色分毫不为所动,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还有些物什不曾给你,便不要如此心急,同我走走别处再谈此事亦不迟。”
说着,她缓缓站了起来,同家仆交代一句莫动棋盘,便朝一旁林道边走去。
走出几步,她回过头看向迟迟未动的裴真意。
裴真意看了她片刻,眼中的怀疑与排斥尽数外露。但沉默半晌后,她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罢了,总之她气数已尽,并不可能真将自己如何。自己到底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助无援的少年人,如今若是她敢对自己下手,那也真当掂量掂量是否有那底气去自寻麻烦。
想着,裴真意定了定心,朝沉蔻投去一瞥。
沉蔻正定定地盯着元临雁背影,眼神里浮涌着裴真意不熟识的异样情绪。
那异样的光色一时过盛,连平日里眼中从不褪色的妩意都被下去七分。
林道的路弯弯绕绕,却其实并不漫长。裴真意很快便辨认出这是通往元府中藏图楼群与偏院的小路。
细密如蚁噬的排斥感渐渐上浮,裴真意下意识蹙起了眉,广袖下的指节也攥紧了起来。
前尘往事所带来的、无法磨灭的刻痕仿佛又从这一刻开始隐隐作痛,那些晦暗日子里无光而肮脏的画面,似乎又在眼前渐渐清晰。
那里是她曾经逃不出的梦魇,纵使到了如今那昏黑已经褪色,年少时曾刻进过心底的苦痛却仍旧清晰。
是肮脏的、腥臭的、腐烂的心间旧结,正在向她一寸寸靠近。
23。非我愿
天色昏阴; 日隐于云。
不论裴真意是如何憎恶、排斥着川息所见的过往,也不论那过往为她留下了多浓厚的阴翳、为她避之不及,此间她都已经再不能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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