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第24章


王昱童心里一惊后退一步,差点又把杨素胳膊丢了。
“怎么了?”祁因见她被蛰了一下似的,诧异地看向她。
“我觉得,我觉得……”王昱童再去看杨素的脸,发现她目光还是失焦,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刚才的那一大惊也就生生咽了回去。
“没事。”
大冷天王昱童都被吓出汗来了,她抹了抹额头笑容有些僵硬,“我觉得这水有点凉。
要不要烧点热水给你妈妈擦身?“祁因试了一下水温:”是有点凉了,我去烧水。”
祁因拎着水壶在水龙头前灌水,像是有一种莫名的未知能量吸引着,王昱童的目光从她后背挪回了到身后的杨素身上。
杨素穿着一件袖口被磨得发白的黑色棉袄,一条花被子横在腰上,遮住她的下半身。
戴着灰色毛线帽的脑袋毫无支点地歪向一旁,她似乎在看着王昱童,又像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感知。
手背红了一块的胳膊极不协调地挂在椅子外,杨素安静地坐在那儿,仿佛已经有一百年。
王昱童实在有点怕她。
王昱童用她爸妈给她的五百块奖金买了一堆的零食送到祁因家,祁因一见这包零嘴都愣了:“你买这么多零食干嘛?”“给你吃啊。”
王昱童见她并没有如同想象中一样露出开心的表情,立即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改口道,“反正我也常来你家,就算我寄存在你这的零食了。”
“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准备,不用你自己提过来。”
祁因说,“你还是小孩,又没自己赚钱。”
自从祁因做衣服的本事在厂里有口皆碑之后,就变本加厉地装大人,动不动就把“你这小孩”挂在嘴边,王昱童才不吃这套:“我怎么没自己赚钱?我凭自己本事从我爸妈那里赚到的钱怎么就不算我的了?你一个月做衣服赚五百,我一个月熬夜学习也赚五百,谁也别看不起谁好么?”她将零食“咣”地砸在桌上,“而且你家离电影院近,咱们去看电影的时候带上吃,多好。”
寒假还没到的时候王建国就把厂电影院的月票帮女儿买好了,一买买双份,另一份当然给祁因。
仇秀珍见他这么大方,忍不住唠叨:“你说咱们这是养了几个女儿啊,前脚小童送去好几十块钱的零食,后脚你又买了一把电影票,哎哟,钱哪有那么好赚。”
“别计较这些了。”
王建国说,“小童这么好的朋友,学习上也没少帮助她,没有祁先军的女儿她英语能考满分么?”“是,坏人都是我来当。”
仇秀珍感叹,“那个祁因老是大半夜的来敲窗户,好几次都吓到我了。
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太粘了一点?“”粘吧粘吧,也不知道还能粘多久。
哎?听说杨素要做手术去了?“”是啊,先前厂工会号召捐款,就是咱们一人捐了五十的那次,记得吗?加上市里妇联的一共捐出两万多。”
“啊?这么多?”“是,主要是祁先军老是打老婆又打孩子,据说杨素就是被他打瘫痪的。
这种事一说出去大家都觉得她可怜,孩子更可怜,我听得都难受。
这两万块也够她做一两次手术了吧?希望能好点,不要成为孩子的累赘。”
身负众人的期望,在寒假的最后一个星期杨素被推进了手术室,第一次手术开始。
整整四个小时,祁因守在外面,王昱童一直陪着她。
仇秀珍和王建国也来了,说带她们吃饭去,祁因摇头:“叔叔阿姨你们带小童去吧,我在这儿再等会儿。”
祁因不走王昱童也不走,他们无奈,只好买了馄饨送过来。
祁因表姑也来了,问了问情况,话锋一转又回到房子的问题上来,说她孩子越长越大了,她带不过来,家里老人要来帮忙照顾,说她家没地方住,让祁因收拾收拾,等杨素做完手术就搬出去。
“反正你妈也动不了,你还要好好学习,一张床一个书桌足够了。
你不用操心,我会安排好,回头让你姑父来帮你们搬家。”
祁因没搭理她,仇秀珍在一边越听越不是滋味:“什么事等杨素做完手术再说吧,一个孩子你跟她说这些不好。”
表姑看着仇秀珍:“你又是谁?”王建国上来:“我们是谁不重要,能不能不要在小孩面前说这些?我看你这个女同志说话真让人不舒服,人家母亲还在做手术,正是关键的时候,你急着赶人家走?等杨素好点再说行不行?”表姑看他们人多,自己落不着好处,斜了他们一眼就走了。
祁因听见王昱童爸妈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人啊这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17章 
杨素第一次手术非常顺利,术后手指能凭借自己的意识动弹了。
医生让她比个“一”,她就伸出一根手指,医生说比个“二”,她就伸出两根手指。
当时围在她身边的妇联和厂工会的阿姨们全沸腾了,过来握祁因的手说恭喜恭喜。
祁因有些木然。
很值得开心吗?妈妈的脸上还是没表情,眼神还是没焦距,她还是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什么也无法自己做。
只是会比“一”“二”而已,两岁小孩也能做到。
术后杨素要住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正好赶上开学,祁因每天学校、医院、家里三点跑,晚上很迟才回家,还要准备明天送去医院的饭菜。
她给她妈妈炖鸡汤,自己馒头白开水对付着吃点,也不知道好吃难吃,就囫囵吃了。
一开始王昱童想陪着她去医院,陪了两次晚上九点多才回家作业都没时间做,被爸妈狠说了一顿才老实了,跟祁因说不能去陪她了。
祁因很能理解,也不让她再来,就自己往返。
那天杨素不知道为什么发脾气,护士过来给她换吊瓶,她一抬手挥在护士脸上,“啪”地一声极响,小姑娘的眼镜当场飞了出去。
坐在一旁看书的祁因也吓了一跳赶紧叫医生,一群医生冲进来之后杨素也没再动弹,仿佛刚才那一掌是幻觉。
祁因看着杨素,第一次觉得她特别陌生。
被她打的小护士还在实习,也就比祁因大几岁,哪被人这样对待过,红着眼睛直接走了。
杨素的脸上没有表情,根本读不出她的情绪,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打人。
以前她完全不能动弹时并不用考虑她的想法,可以随意摆布她。
可她现在能动了,反而更让人不安。
就这样怀着心思奔波着,她每天在家的时间很短,作业在医院写完了,回到家做饭洗澡睡觉,第二天大早起来就走。
她忙得团团转上课都打瞌睡,家里居然还遭了贼。
祁因报警,警察来了之后问她都丢了些什么,她在凌乱的屋子里转了一圈说:“没丢东西。”
“没丢东西?真是神了。”
警察说,“会不会是为了报复你们家?你爸妈最近有得罪过谁吗?”
祁因摇头。
警察走了,祁因拿来椅子踩上去,费劲够着天花板,将天花板一块烂了一半的木头往上顶,“吱嘎”一声落她一头烂木屑。
她将房产证从里面抽了出来,抹了抹上面的污物,打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再塞回去。
从椅子上下来,祁因一直端详那块烂木头,只有一点儿往里塌陷的痕迹,不注意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可是,如果注意看呢?祁因越看那处越觉得有破绽,最后安慰自己是心理作用,赶紧去做饭。
初三最后一个学期,中考迫在眉睫,每分每秒都很珍贵。
王昱童和身边的同学一样,削尖了脑袋卯足了劲往重点高中的分数线上冲。
新学期的第一次年段大考之后老姚划了重点线。
王昱童考了15名,正好卡在重点线上。
老姚拿着排名表格一笔红线划在王昱童的名字上面:“红线之上就是重点高中的门槛,红线下面的各位同学,努力啊!加油啊!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一上初三仿佛有人在王昱童的屁股上点了一把火,烫得她又急又燥。
一天天的转眼就没,一张张卷子还没做一半就已经深夜。
王昱童连续好几个晚上梦见自己考砸了,就差一分没能上重点线,她妈妈操着刀在她身后追着,连吼带骂。
“在你心里你老妈就这德性?”早饭的时候听完女儿说昨晚做的噩梦,仇秀珍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倒是王建国哈哈大笑:
“很有可能,小童你可得好好考,不然你妈真有可能拿菜刀砍你。”
仇秀珍怒了:“说什么鬼都不知道,能在女儿面前说些正经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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