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归自谣》第97章


懿慈与李顺德将他缓缓扶起,搀着他回到龙榻上安稳躺着。
皇帝眼神呆滞,目光木然,懿慈一如往昔温婉的声线将他从回忆中唤醒,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惦念了大半辈子而不得的女人,他知道自己时日不长了,他知道自己穷尽一生也没办法住进她的心里,眼下,他想为她再最后做些什么。
鲁王养成今日这个性子,与他这个做父亲的脱不开关系,远在肃州的废太子优柔寡断难以与他相斗,陈王年纪尚小,晋朝的江山还有何人可继承延续?
深夜,皇帝犹如回光返照,润墨捏笔,洋洋洒洒地在赭黄色的布帛上拟了一份圣旨,命李顺德呈来玉玺,蘸饱朱砂,双手持握,盖上了至高无上不可违背的象征。
风干墨迹与印戳,皇帝又命李顺德取来木匣,将圣旨与玉玺一并装进去,命他亲自连夜送到秦延府中。
中宫外满是把守的兵士,横加拦阻,可鲁王终究只是鲁王,皇帝终究还是皇帝,僵持了半晌,他们自让出一条道,李顺德脚步飞快地径直去了吏部尚书府。
秦延收到木匣,得知李顺德的来意,火速赶赴右军都督府与陈康合谋,陈康这会儿才知皇帝哪里是养病分明是被鲁王软禁在深宫中,他虽为都督,可无兵部的命令无权调动兵士,好在他自有一批麻利干练的死士,借着换值的时机,悄摸摸地溜进宫中,将懿慈与安宁皆藏匿其中,顺利掩护出宫。
天将破晓,懿慈与安宁、林绾安坐于车辇中火速往南方奔逃,秦延命妻子刘氏携带虞小渔与秦溶月一同逃离京城,他留下来与陈康善后,兵火四起,紧要关头,鲁王即便要惩治他二人,也绝对不会选在当下。
懿慈怀里抱着木匣,马蹄疾驰,一景一物飞快地往后倒退,出城时,她听到了宣告皇帝驾崩的钟声,一下一下,厚重又低沉地撞击在她的心里,她的脑中一片恍惚。
皇帝与她纠缠了大半生,终究还是先她一步而去。
淳祐十三年五月二十七,江南湖州寻州相继沦陷,西戎与凉州卫分别驻扎在湖州与寻州,按兵不动,战事胶着。
韩儒之流近年来纵容党羽胡作非为,声色犬马,干的荒唐事不在少数。虽说晋朝的百姓黔首温和善良,轻易不会走造反这条不归路,可苛政赋税与黑白不分的强压之下,再坚固的脊梁骨也会应声折断。民愤如江南的梅雨,一日日地在发酵酝酿,到得爆发那日后果难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湖州寻州沦陷,其他尚且太平的州府要将大半的粮饷供应给战事前线,意味着信都的米粮几乎要自给自足。
信都到底是天子脚下,粮仓库存可支撑半年有余,即便如此,民众人心惶惶,要么往亲戚家投靠要么奔赴前线吃不要钱的军粮,留在信都的不少是老弱妇孺。
韩护依旧如往常那般肆意胡闹,青楼狎妓歌馆欢愉,某日喝得酩酊大醉撞着一个行乞者,嫌他脏污,一身华贵的衣服都给他弄得不干净了,拔了随从的腰刀,将那行乞者劈杀在地。说来也巧,那日正好处在闹市,过往行人不少,对韩护嗤之以鼻的更不少,见此情形,热心肠的大叔扑向前揍了他一拳,还想再揍,竟被好几个人推到在旁,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前赴后继将韩护活生生地拳打脚踢致死。
韩儒痛失爱子,张榜拿人,可谁也说不清当日究竟是谁打了韩护,赏金近万,无人检举,韩儒一气之下命顺天府尹将整条闹市的人都给抓到牢狱里拷问。
此事不胫而走,信都民众的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不反是死,反也是死,还不如反了再死!
于是不约而同地集结在一块儿,拿杀猪刀的拿杀猪刀,拿铁棍的拿铁棍,拿菜刀的拿菜刀,赤手空拳的赤手空拳,抢到顺天府衙拼死抗争。
差役们拔刀阻拦,睁眼一瞧,人群里的都是自家叔父伯伯乃至老爹老娘,给他们再大的胆子都不敢拦阻啊!
于是,顺天府尹惨死在府衙中,韩儒想从府衙后门溜走,被早早守在那处的几百个年轻小伙子几棍子打得脑浆迸裂,去阴曹地府与他爱子相聚去了。
湖州。
深夜,棠辞的房内仍旧灯火通明。
柔珂端了一盅安神汤推门进去,见她睡倒在了书案上,手里还握着支毛笔。
放将安神汤放下,取了披风给她披上,小心翼翼地在她小巧清秀的鼻尖上落下一个吻——
第81章 终章
“阿涴。”棠辞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两眼下满是乌黑色。
柔珂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军务再如何繁忙,总得歇息不是?”又将安神汤递给她,“这几日你总睡得不踏实,我方才进灶房给你做的。”
棠辞轻啜了一口,眯眼笑道:“好喝。”
转瞬间,她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说起来,你与瞿将军究竟是如何认识的?”
柔珂听她的语气小心翼翼间又夹着几分吃味,不由扑哧一笑:“都这么久了,还惦记着这事儿?我为了找你,走遍了中原,凉州自然也待过一阵,机缘巧合之下便认识了。”
“那你当初在我面前为何装作不认识她?”
“去凉州前,我曾修书一封与她,嘱托她多为关照。她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多年,行事自然不同一般女子,心里自有想法且认为我呵护你太过不利于你养伤。于是到了凉州,她便与我演了一出戏,令你能不依赖于别人,自己渐渐走出一片广阔的天地。”
棠辞久久不语,默默地将安神汤喝完,望向柔珂,造反以来自己在徐谦与瞿铎的辅助之下几乎不得闲,柔珂为了照顾自己却比之更甚,两颊清瘦了许多,却甘之如饴。
“阿涴。”柔珂轻轻点头,示意她将话说完,“攻入信都指日可待,到那时,你与我……”
房门被人推开,两人循声望去,只见瞿铎与徐谦恭立在侧,请出一个风姿绰约温婉柔美的妇人。
“母后……”
棠辞几乎不敢相信,她前几日还在与众人谋划该如何将懿慈与安宁等人从信都营救出来,眼下,懿慈竟出现在了她面前。
懿慈素来心思沉静,当下虽喜不自胜却犹能按捺,只微微一笑,向她招手:“听徐大人与瞿将军说你腿好了?走几步给母后看看。”
话音刚落,棠辞疾步冲向前来,投入懿慈的怀抱中。
懿慈抚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地,轻笑一声:“这么多人在,该笑话你长不大了。”
“儿臣在母后眼里,向来就该长不大的。”
久违的撒娇之语,懿慈听得摇头直笑,眼睛却游移到柔珂身上,别有深意。
懿慈将皇帝临终前交托给她的木匣递给棠辞,向徐谦与瞿铎道:“鲁王那儿虽可伪造圣旨与印戳,可皇帝的字迹朝中的老臣到底还是识得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倒是不懂这许多权谋之事,一切仰仗二位大人了。”
徐谦与瞿铎忙躬身作揖:“您折煞臣等了,鲁王荒悖无道自是不能登基即位为害江山,废太子在肃州意志消沉,陈王年幼不堪重任,臣等定竭尽全力辅佐殿下。”
棠辞紧抿着下唇,双肩微微有些发颤,皇帝死了,她的心里说不上是欣喜还是失落,长久以来,皇帝就像梦魇缠绕了她十数年,有朝一日梦魇消散,她当真有些无所适从。
圣旨与玉玺的事,棠辞立时与徐谦、瞿铎密谋起来。
懿慈牵过柔珂的手,言说舟车劳顿这会儿反倒不困了,不如出去转转。
两人各怀心思地走到一处空无一人的庭院中,懿慈定睛看向柔珂,柔珂莫名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你与阿玥……”懿慈顿了顿声音,“你与阿玥,是那种关系是么?”
宛若双肩上压着的两座大山轰然坍塌,柔珂一时竟觉轻松,暗舒了一口气,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懿慈脸上没有半分失望,语气也没有责难的意思,循循善诱:“在信都时我已看出来零星半点不对劲,来不及询问于你们却蓦地两地相隔。适才我到了湖州,徐谦与瞿铎过来接我,言语间吞吞吐吐说得也甚是隐晦。本来他二人是朝臣武将不该涉及宫闱,只是江山帝位咫尺间可得,阿玥不日便是君主,为了江山延续与伦理纲常不得已才僭越直言……”
柔珂一向识礼,当下却抢了一句:“伯母,其实我早有打算,待阿玥登基,我自会远遁中原,寻个她找不着我的地方隐居。”
懿慈往她脑袋上敲了一记,好笑道:“你这孩子,打小便这样,凡事不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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