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秋》第164章


周牧白一身素色锦袍外边披了大貂鼠的立领披风; 小丫头打着灯笼引她转过曲折回廊; 一直送到寝殿外的白玉石阶下。
寝殿里灯火通明,周牧白挥退了丫头; 自己掸了掸袍子,推开了寝殿的门。
外间里思金和两个小丫头坐在灯下描花样儿; 见到睿王进来; 都一齐躬身请安。
“王妃睡了么?”内室里静悄悄的; 周牧白手里扯着披风上的系带,眼神不自禁的往镂花门上瞟。
思金上前接过披风; 笑着道:“王妃在绘雅阁照顾小少爷呢。小少爷发热才退; 王妃和几个乳娘这几日都是守到深夜的。”
照顾小孩子的事儿,当爹爹的多半都没有当娘亲的经心,小时候她和妹妹若有不适; 都是娘亲在身边妥帖着,她爹压根就没当回事; 是以思金也没多想; 顺口道:“殿下要不要先歇着?奴婢伺候您梳洗。”
周牧白听她这般说; 手上却是一顿,转身道:“不必。我也看看政儿去。”
她说着抬脚就走。思金“诶”了一声,想起手上还抱着披风,追出门看到睿王长腿疾步,早已走到回廊转角了。
绘雅阁离寝殿不过百余步的距离; 离得近,为的是往来看顾也方便些。
周牧白推开房门时周远政的乳娘刚好站在门边,手里捧着药盅托盒,一副要往外走的样子。
“殿下。”乳娘行了个礼。
周牧白略颔首,见里头灯火明亮,侧身进门一径往屋内去了。
沈纤荨坐在床榻的榻沿上,怀里抱着三岁多的小远政,听到乳娘请安,抬头望了一眼。
“退烧了吧?”牧白摸摸远政的额头,悄声问。
“嗯。”纤荨应了,看远政睡熟,双手托着他慢慢放到软被中。
小家伙生着病,人不舒服就特别黏乎,离开了娘亲的怀抱,皱巴着一张小脸哼哼唧唧的,紧闭着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
沈纤荨伸手摸着他的背,轻轻的拍揉了一会,小家伙才安静下来。她抬着下巴顾了乳娘一眼。
乳娘会意,轻手轻脚走过来,坐在榻沿,将手放到小少爷的背心上,轻缓的抚摸着他的背脊。
沈纤荨站在床前看了一会,才转身出了外间,周牧白立即跟着走了出去。
外间里丫头和乳娘们站了一地,却都安安静静的。沈纤荨声线略低,吩咐房里的窗屉子不要都落下来,留着缝隙两下通风,床榻两侧的屏风是不许撤的,省得小远政再着了凉气。
下人们低着声答“是”。
沈纤荨回过头来,看到周牧白站在一片灯影下,目光温和的望着她。
她却微皱了眉,周牧白看得眨眨眼,近来惹她不高兴的地方有点多,也不知自己又错在哪里,只得摸摸鼻子,笑了笑。
沈纤荨在思源耳边说了句什么,思源眼睛往睿王身上睃了一圈,抿着嘴笑,点头出去了。
周牧白看沈纤荨吩咐完了下人还不走,也不说话,只得老老实实的陪着。
不过片刻,思源仍旧回来,手里抱着起先周牧白解了扔在寝殿的大貂鼠披风。房门一开一合,寒气窜了进来,激得门边站着伺候的人一个激灵。
周牧白看到披风就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意一点儿都不收敛,见思源展着披风,她也不声不响的走上前,由着她给自己披好了再系上系带。
这边厢书瑶也给王妃披上了软狐绒毛的披风,前头里小丫头提着灯笼,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绘雅阁,往寝殿去了。
王府寝殿外边一溜的府灯挂在长廊下,柔和的橘黄色灯光落满阶前。周牧白与沈纤荨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见着丫头们推开房门,打起帘子,迎着王妃进屋。
外间虽也通了地龙,墙上却没铺上辅热的铜管,但比起外边萧瑟的天气,已是好了许多。
周牧白站在屋子中央,看王妃已走到镂花门前,就要走进里屋去了。
她脚步犹豫,想上前,又怕她还恼着。心里叹了口气,想自己战场厮杀,几经生死,这么多年,似乎就只怕过这一件事,这一个人。
沈纤荨已解了大披风,听到她叹气,回过头来。
牧白道:“王妃早些歇着吧。近日里也受累了。”
纤荨微微一怔,牧白已侧过身,俊逸的侧脸轮廓分明。她拂了一下披风,走出了寝殿的门。
纤荨在她身后咬着牙狠狠瞪她,可惜她只徒留了一个俊朗的背影,再一错眼,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回到西暖阁,月色已中天,照得庭院疏影落寞。不远处的腊梅横枝幽香缕缕,周牧白站在窗前看了一会,也无睡意。
左右无事,她寻了一卷闲书随手翻看,还没看着两页,外头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蹙着眉抬头。
来的是寝殿里伺候的小丫头,西暖阁外间伺候茶水的丫头放了她进来,都没来得及请安,小丫头一下子跪在地上:“殿下,王妃的手伤着了。”
周牧白“嚯”的起身,一壁往外走一壁喝问:“怎么伤着的?”
小丫头被她吓得要哭,牧白甩开她从廊下的扶手栏杆上跨跳过去,穿过庭院,一径往寝殿方向跑。
“伤着哪儿了?”周牧白推开镂花门进到里间,微喘着气劈头就问。
沈纤荨坐在高背椅中,左手手背上一片通红。
周牧白一见之下就咬了牙,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转头瞪着一地丫头斥道:“都是怎么伺候的!来人,今夜当值的全部拖下去杖责……”话说到一半,一只柔软的小手捏住了她的手。
“不怪她们,是我自己不当心。”沈纤荨脸上红扑扑的,哪好告诉她,是想她想得出了神,才磕着了茶盏。
周牧白看着她盈盈的目光,再大的火气都被安抚了,可低头看到她手背上明显的烫伤,还是心疼得不行。她压了压心火,寒声侧目道:“今夜当值的,罚一个月月饷,再不当心伺候,就全都发配出去。”
丫头们还未见王爷发过这么大的火,都惊得不得了,听到是罚一个月的月饷,立即心道侥幸,一片儿跪倒领罚。
思源已在厨房端了一碗淡盐水回来,替她家小姐净了手,书瑶拿着去火败金的薄荷烫伤膏,周牧白接过来,自己小心翼翼的往纤荨手上的伤抹去。
“疼么?”她抹了一会,抬头看她。
灯火的光亮将纤荨俏丽的脸蛋映出微微的明暗阴影,她也低头望着她,长长的睫毛略垂着,眼里有柔软的波澜,如月光下的海浪一般。
丫头们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她与她两个人。
不知哪一页窗屉的缝隙钻进来一丝风,摇晃了烛影,眼前的人和事,都带了几分不食烟火的缥缈。周牧白半跪在大绒毯子上,手里还沾着乳白色的薄荷药膏,清凉的香气在咫尺间缭绕,彷如被纤荨的秀色所获,她抬起身,虔诚的闭上双眼,轻轻的轻轻的吻在她花瓣一般的唇上。
无论在何时何地,无论相处了多少时日,这个人,总是让她惊艳到骨子里。
浅尝辄止的亲吻,片刻又分开。
牧白看着纤荨嫣红的香腮,柔声道:“莫再生气了。是我不好。往后,我不带政儿到海边去了。”
纤荨慢慢抬起眼睛,定定的看她一会,脸上娇艳的瑰色褪去,声音端正清丽:“你当我是为着你带政儿出门感了风而生气?”
牧白听她这般说,倒有些疑惑了,微侧过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眨着眼睛看她。
纤荨伤着的手还握在她掌心里,火辣辣的一片红痕上覆了清凉的药膏,她知道她心疼她,一点儿小伤都着急得不得了。这般想着,心里更柔软了些。
“小孩儿家有个头疼脑热,最是寻常不过,何况政儿是个男孩儿,淘气些无碍的。”她望着她道:“我不是为着这个生气。”
牧白跪得久了,索性跽坐在金丝芙蓉毯子上,依旧仰着脸。
纤荨道:“你可还记得,那日你们从海边回来,夜里政儿发起热,你让管家请裴小太医,当时,你说了句什么话?”
牧白皱眉想了片刻,不确定的道:“我说,让裴越快些过来?”
纤荨没答话。
牧白又想了想,恍然道:“我说,幸亏现在不在京里。”
纤荨才道:“你说的幸亏,是什么意思?”
“自是因为若在京里请了裴越过府,难免惊动到旁人,若是宫里知道了,陛下问起是谁病了,可怎么好回答。”她说着蹙起眉,不解的问:“你是为的这个生气?”
纤荨将手从她手中抽回,眉间是不加掩饰的微微恼火,“是,我是为的这个生气。儿子感了风寒,还不知病到什么程度,大夫未到,你开口便说,幸亏不是在京里。牧白,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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