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灵梦舞·归晚》第102章

她说：别了。。。
不！
不！
不！
双目骤然被泪水和火光刺痛，我从不知道自己的速度可以如此快，也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可以如此不要命的。
从地上抓起那把冒着寒光的短刀，再到扑上前将刀刃送进那个男人的身体，最后一起跌滚进火海之中。
我身上的毛发都烧焦了，但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死死攥着刀柄不肯松。
男人终是暴怒地一掌将我拍开，将我打进殿内，‘碰’的一声，我的身体撞裂了一扇摇摇欲坠的殿门。我趴在灼烫的地砖上，喉口一腥，吐出大口鲜血，但即使如此，我还是紧握着刀柄。
男人捂着腰腹，从地上摸起剑，撑着站了起来，额前的鲜血已染红了他的眼睛，隔着火光吃力地辨认着我。
“是你。。。老子宰了你！”他似乎终于认出了我的脸，如恶鬼般提着剑朝我走近了一步，但想了想，又脚步一顿，带着刺骨的寒意道，“不，我要让你和她一起，在这里活活被烧死！”
说完，他猛然挥剑，一旁的巨大殿柱应声而倒，火苗飞快地蹿起，拦成一道难以逾越的火墙。
男人则狂笑着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火围。
我勉强站了起来，四下环顾了一下，确认了并没有慕容盈，便用袖口捂住口鼻，一瘸一拐地朝殿内深处走去。
殿内到处都是火，浓烟滚滚，被烧焦的立柱不断倒塌下来，越往里面走，地下越狼藉，越举步维艰。我猫着腰，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慕容盈的名字，一边艰难地向前摸去。烟越来越浓，自己的气力越来越弱，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模糊，周围越来越热。
我脚下一绊，踉跄地跌进寝殿，细看才知绊倒我的是一个死人，这里到处都是尸体，我慌乱检视着，任凭滚烫的火星灼伤我的手。
“慕容盈——”烟越来越浓，呛得几乎无法呼吸，我的声音已凄哑如鬼叫。
到最后，我跪行在地上，心里越来越绝望，觉得自己大概。。。也快死在这里了罢。
“林慕！”
我猛地抬起头，眼神在四处拼命搜寻，“慕。。慕容盈？！”
“林慕。。。”微弱的一声低呼，可已足够让我我狂喜地跳起来，我忙顺着声音蹒跚而去。
远远一个墙角，玉石屏风后面，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慕容。。”我飞快地爬了过去，声音却戛然而止。
只见她弓着身子躲在滚烫的屏风后面，怀里还抱着一个昏死的男人，是皇帝。
我怔怔地望着他们，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眼睛被熏得很难受，刺痛得有点想哭。
“他不能死的。。。”她红着眼睛盯着我说。
我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上前使出剩余不多的力气和她一起将皇帝合力拉了出来。
我懂的。。。他是皇帝，他是你弟弟，他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人。。。可以让你如此不要命地护他周全。。。这些道理我怎么会不懂？
我和她撑着皇帝，走出的每一步双腿都在打战。
方要走出寝殿，只听哗啦一声，我猛一抬头，心道了一声不好，想都没想就把他们二人推了出去。
轰隆隆，整个门梁砸了下来，我被完全封死在寝殿之内，我摔倒在地，右腿被梁柱死死压住，但我好像并不觉得有多么疼痛，因为我的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呼的气比进的气多，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撕心裂肺地呼喊我的名字。
我努力想睁开眼，可眼皮实在太沉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死命把我的意识拖进黑暗。
恍惚间，我忽然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
一件潮湿的棉衣披在了我灼烫的身上。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师父脸颊上的那道不知何时变得更加深切的疤痕。
☆、67。无反顾
长阳殿内。
卫昕悦口里塞着布条，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那个痴傻的瑞王一直蹲在她的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心中厌恶之极，偏又口不能骂，只能干脆闭上双眸装睡。
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嘴里哼唧着要出去小解。
趁着这个关头，她终于有机会用力移动着椅子，挪到烛火旁。
她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慢慢烧掉手上的绳索。
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喧哗，然后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一惊，以为是瑞王回来了，忙攥住身后的烛台，继续闭目装睡。
等对方走近自己的时候，她猛地跳了起来，拿烛台用力砸向对方的脑袋。
“哎哟，小丫头。。。我好心来救你。。。你下手也忒重了点。。。”满脸胡渣的男人吃痛地捂着额角，满眸哭笑不得。
“是你。。。师父呢？”
她忙朝段无忧身后望去，惊讶地发现几名年长宫娥打扮的女子已抓住了苏玲珑和阿真，可人群中却独不见慕容颜的身影。
“她呀。。。你知道的，像她那样执拗的人。。。总是会跑去最危险的地方啊。”段无忧极无奈地摇头叹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啊。”
她登时心中一紧，还想再问，只见一名宫人快步走到段无忧身前，极轻地附耳道，“先生。。到处都找遍了。。。可是。。。”
段无忧面上的神情陡然一变，转身疾步走到苏玲珑面前，居高临下地冷厉问道，“说，你把王上藏到哪里去了？”
苏玲珑亦仰起头，勾唇徐徐道，“哎哟这我可不敢说，要是说了，我们娘俩岂不是连最后一点退路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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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诀捂着腰部的伤急急奔于夜色中，忽然间，他脚步一顿，手按剑柄戒备地望着一处阴影。
只要全神贯注，他自负在京中武官中是一流高手，即便是杨忠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此刻，他突然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
“什么人？”他喝问道。
“南宫家的最后一人啊。”阴影里传来沙哑的叹息声，“拔剑吧。。。很快，这世间将再无南宫世家了。”
“狂妄！”南宫诀大怒，攥紧了剑柄，“别鬼鬼祟祟的！出来！”
一名黑衣人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南宫诀定睛一看，愣住了，身体瞬间仿佛凝固成石头，声音如同喉咙里死命挤出来一般，带着不易察觉地畏惧，“是你。。。”
“拔剑吧。”来者又道。
“您是不杀不拿武器的人吗？”他握剑的掌心里都是冷汗，手微微有些发抖。
“不。。如果是你的话，我还是会杀了你的。”
“那您怎么不直接动手？”
“年轻人，你受伤了，如果我先动手的话，你怕是连拔剑机会都没有，南宫毕竟曾是我大燕第一的名门世家，所以我也不想看到你像条野狗一般无声无息地死掉。。。我会给你最后的尊严。”对方目露怜悯地道。
“那真是。。。多谢了！”说话间他出其不意地矮身，猛地抽出佩剑，如流星般狠狠刺向对方。
“去死吧！”他暴喝着，挥出了他平生最漂亮的一剑。
风势忽然大了起来，一片落叶从他的眼前落下，他手中的剑却滞留在半空中，再也无法挥动半寸。
一柄银枪生生贯穿了他的胸膛。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修罗王么。。。”他惨笑了一下，“这是杀了多少人。。。才能练就的枪法啊？”
“希望你是最后一个。”
抽出银枪，鲜血四溅，他轰然到地。
而她，不再停留，朝着不远处的火光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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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岚歌命行动不便的杨忠和薛梓楠继续留在昭兰殿保护慕容泠，自己则带着一队侍卫直奔养心殿。
当她赶到的时候，雕栏玉栋均化作火的巨龙，随着风势疯狂旋舞，眼睁着很快连成一片火海。她随手抓住一名正在泼水的侍卫，声色俱厉地喝问道，“皇上何在？！”
那侍卫的脸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他双膝一软，跪在她的面前，结结巴巴地道，“属下无能。。。皇。。。皇上怕是还困在殿内。。。”
她被巨大的惊痛击中，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几欲晕倒，眼前无情的火光和混乱的场面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十五年前的那场火——
琉璃瓦激烈地爆裂开来，各色的瓦片如冰雹般满天纷飞，顷刻间炸伤数十人，到处都是惨嚎，人们争先恐后地滚爬着逃离火场，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