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唯我煌煌大唐》第253章


“你问我,这以后的买卖怎么做?”
那声音,落在亢不悔的耳朵里,怎么都带着几分危险的味道。
亢不悔立刻道:“爹,儿子也知道,论理,儿子拿这事儿来问您,儿子就不配做咱们亢家的当家人。可是爹,儿子,儿子这不是心里没底吗?这世道变得也太快了!”
老亢头的手,又是一顿。
“是啊,这世道变得何尝不快?都变天了!”
“爹?”
“儿子,无论世道怎么变,有一件事情,是怎么都不会变的,那就是挣钱的本质,就是低买高卖。”
这话,亢不悔当然懂。可是,就是因为懂,他才如此困惑。
就拿乔家最擅长的买树梢来说吧。买树梢,唐人有个听上去很有派头很有学问的名儿,叫做粮食期货。这个买树梢怎么玩呢?乔家是这么玩的:
春天来了,指着某块地,跟那农户说好了,到了秋天的时候,我以某某价格,收购你这一块地的出产。
然后,买卖双方就立下字据。
到了秋天,如果粮食歉收,歉收就歉收吧,对于农民来说,就是歉收了,已经立了字据,所以,即便最后只有一升两升的粮食,乔家也要按照约定的价钱,比方说,约定的时候双方都认为,当年这块地会出产两百斤麦子,然后这一年的麦子,大约是三十文一斤,乔家就要按照这两百斤麦子三十文一斤一共六千文的价钱,买下这块地的出产才区区一两升的粮食。
这种情况下,乔家是大亏特亏的。
要不然,比方说,这一年各地粮食丰收,这块地也一样,打了两百三十斤的麦子不假,可是因为外面大丰收,因此麦子卖不起价钱导致麦子的平均价格降到了十五文,那么,这两百三十斤的麦子,看上去数量是多了,可是当年秋季,这批粮食在外面的价格只值三千四百五十文,可是按照春天约定的价格,乔家却要付给农民六千文,就等于说,这一年,乔家在这块地上要亏两千五百五十文。
可如果,这一年,这块地出了一百八十斤,可是外面却因为自然灾害或者是兵乱导致粮食紧缺粮价飞涨,比方说,外面的麦子涨到了八十文一斤呢?那么,这一百八十斤的粮食,就价值一万四千四百文了。而这个时候,乔家却只需要付给农户六千文,就能够拿走这批一万四千四百文的粮食。
这就是买树梢。
农民愿不愿意让乔家买树梢呢?当然愿意,因为这样就有人给他们兜底了,无论是歉收还是大丰收而谷贱伤农的季节,他们都不会太难受,因为他们的风险已经被转移给了乔家了。更重要的是,买树梢在定契约的时候,大多都要给农户们一笔预付款,这样,农户们可以靠着这笔钱渡过青黄不接的春夏之交,在相对比较宽裕的情况下,专心地从事农业生产。
这就是买树梢对农民而言的好处,对于农民来说,买树梢能够让他们的收入更加稳定、安全,所以,他们很乐意接受这样的买卖契约。
而乔家呢,更准确的说,当年的乔贵发乃是山西首屈一指的粮食买卖的精算师,因为本身是农民出身,拥有至少二十年以上的种地的经验,加上足够聪明又足够大胆,所以,乔贵发在春天买树梢的时候,他不但能够把这一年的粮食产量估摸个八、九不离十,他甚至还能够把当年的粮食收购价格也估摸个八、九不离十。
套用巴尔扎克在他的代表作《欧也妮·葛朗台》里面,对索漠的那些酒桶商、葡萄农的能耐的描写,乔贵发在春天买树梢的时候,每亩地的最终粮食总价,他都能够预算到,最多,也就相差不到一百文的样子。
虽然这样的描述有点夸张,但是,事实差不多就是如此。就是因为长达二十年以上的农民生涯,让乔贵发在做买树梢这种粮食期货买卖的时候,几乎是无往不利的——因为,没有人能够在这方面比他算得更准确。
老亢头就是因此,每次提起乔贵发就要竖大拇指,因为无人在粮食期货买卖上算得过乔贵发。
而亢不悔说的则是唐人做生意的方式,实在是他不敢想象甚至是不敢操作的。好比说这皇竹草。在亢不悔的眼里,这皇竹草根本就不值眼前这个价,在他看来,皇竹草,六钧(一钧为三十斤)一到两个牡丹币就差不多了。毕竟,皇竹草乃是多年生的禾本科植物,伺候得好,舍得下肥的话,一年甚至可以收割八次。
可是唐人呢,竟然愿意以一根一个菊花币来购买!这是什么概念!哪怕那皇竹草是顶级的,亢不悔都不觉得能值这个价!
可是唐人偏偏以这个价钱来收!甚至定死了,皇竹草的最低价格为六个杜鹃币——虽然这是最顶级的皇竹草的价格,但是,亢不悔还是觉得这个价钱高得过分,比皇竹草本来应该的价格高了差不多十倍!
做生意能这么做吗?
亢不悔最担心的就是,若是将来唐人把这种做生意的方式运用到所有的买卖上,比方说,买树梢。乔家认为,那块地的出产就值六千文,可是唐人非要用六万文呢?谁能争得过唐人?
见儿子还在犹豫,老亢头忍不住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道:“你呀,把我当初的话都忘记了吗?钱是什么?不能吃,不能穿,可是除了那些腐儒,几乎人人都爱它,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它是铜钱吗?可是,为什么它能用来买东西,可是我这根烟杆不能买东西?”
“这……”
“记住,不悔。钱,这位孔方兄价值几何,不是我们这些商人说了算的,而是朝廷说的算的。”
“可是父亲……”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按照唐人的说法,那是我们八大晋商的钱财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老亢头道:“儿啊,你要知道,昔年的贞观之治也好、开元盛世也罢,基本是不用银子的,就连公主的衣裙,史书上用的,也是多少万万钱。没错,唐人用的是铜钱!而不是银子。纹银,对唐人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说不得,人家把纹银当成了鞑子留下的物什呢!”
“父亲!”
亢不悔其实想说,明代就已经大量使用纹银了,可是老亢头却摇了摇头。
老亢头道:“好了,不就是唐人手里的铜多银子更多,所以银子贬值了嘛!算得了什么!记住,不悔,我们晋商走到今天,靠的,可不仅仅是低买高卖。我们靠的是做买卖的一颗诚心,靠的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坚持,靠的是,我们背上流过的汗水,靠的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克勤克俭、敢拼敢做!”
那些做买卖耍滑头的,他们的生意,只能是一时的买卖,却不可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那些不善于坚持的,他们的生意,就是遇到了好年景,也会被他们错过好机会。
那些舍不得流汗的,他们的生意,最后流失的就是他们的财气。
真正的生意人,重视金钱却又不那么在意金钱,比起金钱,他们更重视的是人脉和商道。他们会把每一个应该省下的铜板统统都省下来,可是到了该花钱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砸下无数的金钱,就为了抓住那么一个机会。
这就是生意人。
“不,父亲,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物价飞涨。”
没错,亢不悔担心的是这个。亢家的钱财就是大大缩水了又如何?只要亢家的田地、铺子、掌柜伙计和商队都在,那么就是手里的金银的价值都缩水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甚至是一百分之一,那又如何呢?
真正让亢不悔担心的,还是因此而可能产生的动乱。
老亢头这才道:“你现在才来担心?”
“父亲?”
“好了。不悔,你要知道,朝廷既然在山西砸下了这么多银钱,光皇竹草上,他们就砸了九千万两银子,你还担心什么?最多,也不过是鞑子朝廷铸造的铜钱和纹银不能使用了而已。”
“父亲!”
亢不悔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这么轻松的说出口!
“好了。我估摸着,不就之后,朝廷就会下旨,以前的铜钱和纹银不能继续使用了。你给铺子上去个信儿,就说,我们亢家的钱庄,愿意帮乡亲们兑换花币。”
“是,父亲。”
亢不悔见父亲没有其余的交代,急急忙忙地走了。这事儿,可一刻都不能耽搁。
良久,屋里的老亢头才慢悠悠地道:“说实在的,我还蛮喜欢雍正爷的。只可惜,他的儿子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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