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第186章


学乖了,那尤三姐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世事,却偏生有些小聪明,口头上也利索,性子暴烈偏激,不肯饶人,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正说话间,姚静见前些日子皇太妃娘娘赏赐下的一条西洋长毛狗并一只眼睛蓝绿相交的波斯猫在廊下打架,忙过去分开,笑道:“如今想那尤氏姐妹,便如同这博美犬同波斯猫一般,因人见它长得可爱乖巧,闲暇无事时候,逗弄一番,若是讨了主人缘法,就得以吃香的喝辣的,作威作福,若是不讨主人缘法时,暴打一顿便是,难道这世界里,人尚衣食无着,又怎顾得上猫狗?”
宝钗听了有所触动,笑道:“如是说来,世间女子,多有是西洋长毛狗和波斯猫的了。说到底,一心一意讨好主人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可若是跟错了人,挑了一个自身衣食无着、三更穷、五更富的主人,便是再怎么乖巧可爱,也只能叹一声明珠暗投、所托非人了。若是慧眼识珠,倒也不失为安身立命之所在。”
姚静听她言语,见她竟有为尤氏姐妹开脱之意,生气道:“宝钗!”
话音刚落,便见宝钗又说道:“我方才的话未说完。只可惜当今这世道,竟是末世运消之时,女子若如丝罗,何处可托乔木?一眼望过去,哪里有什么国家栋梁之才,尽是些朽木不可雕之辈。与其仰人鼻息,仍旧所托非人,连累得自身颠沛流离,倒不如将那蒲草丝罗之志,暂放一放,自己也好做个掌舵者。纵有失手时,也是自己力有不逮,不至于怨天尤人。”
姚静拍手道:“宝钗你说话惯于云里雾里,让我这等粗人听了,浑身都只觉得难受。我这般听了半晌,干脆替你做个注解,也好警醒世人。你无非就是说,女子倘若甘心雌伏,无论以色侍人还是以贤良淑德身居当家主母之位,替人打理后院,少不得要为前堂那群男人们操碎心,担心他们在外头丢了官,输了钱,败了事,到头来反而要连累自己。还不如自己出来,顶天立地做事,撑起门户来,以你我的才能,自是比那些碌碌无为的男子要强不知道多少倍,便是一朝偶有不慎,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也就不觉得冤屈了。”
两人正在谈笑间,突然从旁边花影里走出一个人来,笑着说道:“如此就是‘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了。”
宝钗忙回头看时,却见正是香菱,她已经有了孩子显了怀,身材倒比过去发福不少,颤巍巍地扶着腰,智能儿在旁扶着她另一只手。宝钗笑着叹道:“我原说你虽生性聪明,但是心思太过细腻,原不该看这些诗词歌赋的,恐怕移了性情,反被那个拘住,想不到你还是看了。”
旁边智能儿抿嘴笑道:“好叫姑娘得知,这却并不是香菱姑娘自己要学的。是姑爷读书的时候,香菱姑娘偶尔看见,在旁认了几个字。”一语尚未说完,香菱已经羞红了脸,嗔道:“就你知道。”
姚静和宝钗观其形容,猜也能猜到智能儿未尽之语应当是一些红袖添香的旖旎之事。宝钗虽是二世为人,阅尽世事,但身份到底是未嫁的女儿家,姚静又是个于这些爽利粗心的人,顾念到香菱是出嫁不到一年的新嫁娘,脸皮尚嫩,故而谁也不笑她,只是闲闲几句,问过香菱腹中孩儿月份,并她侍奉公婆等琐事,不过点到为止,遇到烦恼时,多替她开解“柴米油盐酱醋茶,寻常百姓家谁家不是这么磕磕碰碰过来的,当以忍耐为上,早晚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又往深里说了几句,宝钗见香菱嫁的那户人家家风甚好,说来说去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方放下心来。
香菱这日是听说这边宅子里新来了两个十分水灵的姑娘,心中好奇,赶着来打听消息的。莺儿就在旁边嘲她:“眼看也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爱胡思乱想,咋咋呼呼的,一点也不稳重,将来又该如何是好。”茜雪也劝她:“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出入更要谨慎,有什么事情要传消息的,叫智能儿过来传个话,不也是一样的?”
香菱摇头,欲言又止,宝钗见她这般形容,猜到必有缘故,遂屏退左右,香菱方向宝钗说:“我这次来,还有一件心事,想请姑娘做主。只是姑娘如今尚未出阁,我这话只怕唐突了,还请暗暗地叫孙嬷嬷、张嬷嬷一起来参详的好。”
宝钗沉声道:“这个不妨。你只管说。”
香菱无法,才缓缓道出,原来她自己身体日益沉重,伺候不得她家男人,便想着寻一个人替她伺候。思来想去,总觉得外面买的人不放心,又见智能儿有几分姿色,又是知人事的,想来若是能将智能儿开了脸,岂不两全其美。因先前智能儿曾发了誓不复再嫁的,香菱不好直接开口,就过来讨宝钗的主意。
宝钗听了沉吟片刻,问道:“你公公婆婆是个什么意思?”香菱红着脸道:“此事尚未同他们说起。只是前些时候智能儿服侍我起居,姑爷好像看了她几眼,不知道是否留了意。”
宝钗心中暗暗摇头。若论相貌,香菱自然是上上之品,智能儿不过中上之姿,可若论风情,香菱过于老实,怎比得上智能儿千灵百巧?香菱此举,虽看似贤惠,却无异于引狼入室。只是智能儿是个极聪慧的,自从前些时候被收留以来,一直同她们相处得极好,倒也不忍为了过于防备她,伤了彼此情谊,正斟酌间,便见后面屋里姚静拉着孙穆的手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摇头大声说道:“呆香菱,你也太过贤惠了!先前你嫁人时,众人打探得你嫁得这户人家家风好,并无那些妻妾相争的事情,才放心把你送过去,如今才过了几日,难道那男人竟动了花花肠子要纳妾不成?”
宝钗见姚静带着孙穆走了进来,心中暗地松了一口气,忙站了起来,请孙穆坐下。
香菱慌忙摇手道:“不是他想纳妾,是我犹豫着……”
姚静不等香菱说完就笑道:“这可是奇了。正主尚未开口,你急什么?一个个都跟着宝钗学傻了,如今她自己看破跳了出来,你们还不曾悟。我也不怕同你说实话,我并非有意闯进来,是那个叫智能儿的小丫鬟叫我过来的。那丫头甚是机警,说见你这么不辞劳苦地赶来,只怕是动了些别样的心思。在家时候人多眼杂,不好把话说透了,伤了和气,也怕反累得你公公婆婆多想,故而她来到此处,暗中寻我说话,把志向给讲明白了:她纵嫁人时候,也要风风光光明媒正娶地嫁出去,又说让你放宽心,那日她不过新染了个凤仙花的指甲,姑爷好奇,多看了几眼,绝非对她有意。她也无意同你争。”
其实智能儿的原话是这般说的:“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她那姑爷,人虽然老实,但据我看来却过于木讷,不中我的意。我本是这辈子死了嫁人的心思的,就算你们说我年纪小,如今说得斩钉截铁,说不定过几年心思又活络了,也断然不会跟她相争。若真个要争时候,她那性子,过于绵软,怎能争得过我?如此反而伤了和气。难道我们女儿家活该被人瞧不起,竟为了一个两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不顾姐妹情谊不成?”
姚静等人刚刚见识过尤二姐在宁国府勾搭上自家姐夫的丑事,听了智能儿的话分外感慨,暗中向孙穆说:“如此说来,我们的女儿谷大计还是有些指望的。世间女儿,若都能像她们这般互相照应着,彼此谦让,凡事都拿捏一个分寸,何愁大事不成?”
姚静听了这话后,方同孙穆一起来见宝钗,生怕宝钗一时犯了糊涂,又将那贤良淑德的女训拿来说事,到头来误了香菱,谁想得宝钗也同她们一般心思,一致觉得香菱性子太软,若胡乱做主替夫君纳妾的话,还不定将来起什么波澜。
众人好说歹说,方劝了香菱回转。宝钗看着香菱,又想起黛玉,心中分外难过。暗道:旁人家里人口简单,家风淳朴,尚可以坚持着不纳妾,以保太平,可怜林妹妹也是同香菱一般的纤弱细腻,甚至比香菱更加多愁善感,如今尚未过门,贾宝玉房中已经有两房妾室候着了。黛玉和她惯于以柔克刚、后发制人不同,最是个烈性子,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若是同晴雯袭人有了什么冲突,又该如何是好?这般想着,心中时而担忧,时而焦虑,想起黛玉见到花谢花飞尚要伤感的性情,不免长吁短叹,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明。
姚静见香菱走后,宝钗神色阴晴不定,只当宝钗仍旧是为了香菱之事筹谋,笑道:“怕什么,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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