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第205章


柳依依诧异笑道:“这是说哪里话来?难不成到了此时,你还觉得是你杀了那姓冯的?姐姐,你看看你这副身板,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走路如弱柳扶风状,怕是连鸡都不曾杀过,你拿什么杀人?若不是我在房梁上拿小石子打那姓冯的小腿,他哪里那么容易跌倒,早追上你做那禽兽事去了。嘿嘿,这等禽兽不如的男人,薛大姑娘你这样的人品,竟然也会瞎了眼选他做夫君。我正愁着日前你和林姑娘救了我一命,无计报答的,如今便顺手给了两石子,一颗石子射他小腿,叫他走不得路,一颗石子射他后脑,叫他脑袋开花,命丧黄泉。嘿嘿,谁叫他不开眼,竟敢对你们动歪脑筋。”
原来,因孙穆和姚静看重宝钗的缘故,回门宴请了不少街坊邻居,那柳依依是天理教派到城里四处打探消息、机动行事的,这回门宴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她。柳依依幼时便和宝钗结过善缘,对宝钗颇有好感,因宝钗和黛玉曾在官兵搜捕时候代她掩饰,对宝黛二人更是关注。回门宴后柳依依远远望得宝钗和冯渊坐车子出城,又听见那些无聊闲人说三道四,忍不住就拿言语刺了他们一回,仍然觉得不解气,竟然趁着无人留意,远远跟在宝钗冯渊的后头,访得他们所居的宅子,心中原是存了若冯渊对宝钗不好,就挺身而出替她出头的打算。
谁知道这一跟踪,竟被柳依依窥见了好了不得的事情。她竟然发现这几日宝钗和冯渊虽是新婚却分房而居,冯渊更是趁着酒意嚷嚷出许多骇人听闻的事情。柳依依艺高人胆大,悄无声息躲在房梁上偷听,心中颇为震撼,正不知道是走是留时,突然见冯渊趁着酒醉狂性大发,宝钗和莺儿两个弱质女子阻他不住。
须知当年柳依依跟着灰衣老尼姑走,一心想的是学一身好武艺,除尽世间不平之事,她天分极好,又心思伶俐,哄着老尼姑把压箱底的绝学都教给她,又狠得下心吃得了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着实苦了几年,如今身手竟是一等一的出色。柳女侠自身因父母重男轻女的缘故,尝遍甘苦,自是看不得世间男子仗着身强力壮肆意欺。凌女儿家。何况宝钗是她欣赏的人,又对她有恩,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当下信手取了两颗石子出来,干脆利落取了冯渊的性命。可怜宝钗等人全不知情,在外面挨寒受冻良久进来看时,还以为是拉扯间冯渊跌倒,致使丧命的呢。
第182章
宝钗莺儿等人听柳依依如是说,欲信不信的,宝钗便大着胆子往冯渊尸体的周围看了一回,果然看见两颗小石子躺在地上,乍一望过去毫不起眼。但宝钗一向好洁,屋中也是时常拂拭,这石子断然不是屋中应有之物。这般看来,倒是同柳依依先前的说辞相互印证了。
宝钗幼时好奇,也曾读过几本唐传奇,如聂隐娘红线之流,对她们谈笑之间取人首级的事迹印象深刻,但只当是稗官野史,山野村谈,不料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位能用石子将人灭杀的侠客来,心中大感惊奇,不觉喃喃道:“原来前朝传奇中的侠客异人,果有其事吗?”
柳依依傲然道:“难道我竟会对你说谎话不成?我年幼时便晓得,靠哥哥弟弟保护,始终是不中用的,只有女孩家自己强起来,才时时刻刻不会遭人欺负。你薛大姑娘在京城中也颇有几分名望,连道上的人都不敢对你等闲视之,怎奈一时糊涂,竟选了这等狼子野心的人做夫婿,致使今日之耻。由此说来,学文不如学商,学商不如学武。身为女子不能走科举那条道,就算再才华横溢、学富五车也只能虚掷年华,无一是处,学商虽能锦衣玉食,一时风光,但被那宵小贼人欺负,仍旧束手无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学武,才算是自己的真本事,仗剑走天涯,横行无忌。”
柳依依因年纪小,想法古怪,平日里少有人和她推心置腹的,要么是不识女侠真手段,对着她冷嘲热讽,以为是丫头片子年少不更事,异想天开痴人说梦,要么是晓得她为人,知道她脾气最为刚烈,阴晴不定,心中虽不认可却不敢和她别苗头,明面上唯唯诺诺,把她打发过去,实际上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然而宝钗却不然。她听柳依依长篇大论,神情颇为认真,见柳依依嘲讽自己一时风光却仍被宵小贼人欺负,却也不恼,仍旧面带微笑听着,待到柳依依说完了,思忖再三,方摇头道:“这倒也不尽然。侠以武犯禁。我且不同你说大道理,我只问你,你口中食,身上衣从何而来,难道都是你凭了真本事得来的?”
柳依依不解其意,道:“这个自然!”因想到她素来干得是飞檐走壁的勾当,跟着天理教一帮人杀人放火,方得衣食温饱,料得宝钗必然不赞成,语气到底有些踌躇。
宝钗度其语意,笑道:“只怕是从别人那里抢过来的吧。虽说你们走江湖的讲究一个劫富济贫,往往只朝那为富不仁的下手,但你们怎能轻易断定他人善恶?你们哪有时间听其言,观其行,怕多半是道听途说,误信传闻罢了。但世人多半以讹传讹,譬如我一向洁身自好,守礼自持,却被冯家公子污蔑为贞节有亏,可见这些善恶是非,其实复杂得很。再者乱世豪侠,盛世反贼,如今太平盛世,百姓苦思安居乐业而不得,你们教众又何必四处煽风点火,横生是非呢?”
柳依依默然,半晌笑道:“你放心,我并非真心跟着那天理教,只不过见老尼姑确有几分本事,想在她手下学几招罢了。等到学齐了她压箱底的招数,我便远离京城。听说江南风光秀美,我就去那里,或者躬耕种田,或者护镖走镖,如是可全了你盛世太平的心愿?”
莺儿听了,忍不住怯生生说道:“柳姑娘,你仗义出手相救,莺儿这里谢过了。只是……只是……”她吞吞吐吐,言语踌躇,结结巴巴竟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柳依依听得不耐烦,挑眉道:“可是什么?”
莺儿看了宝钗一眼,好容易才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说道:“可是你到底手上沾了人命,要吃官司的。又怎能从容脱身,前赴江南?”她一言未毕,宝钗已是脸色大变,忙出声道:“莺儿!”想阻止时,已然来不及,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忐忑着以柳依依性格阴晴不定,只怕会发飙。稍想一想也知道,天理教众一向是不服朝廷管,暗中筹划着谋逆之事的,若杀了人后就投案自首,或是等在原地呆呆等官府来拿人吃官司,也就不算谋逆者所为了。
柳依依听了莺儿这话,果然颇为生气,嗔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想了一想,看在宝钗面上,不好同莺儿十分计较,又到底有几分小孩子脾气,遂气鼓鼓扭过头去不说话。
张嬷嬷见这副情景,心不觉凉了半截,不觉问道:“莫不是你打算就此溜走吧?如是说来,我们仍旧要吃官司的!”她年纪大些,已然想到柳依依犯下此事,大可神不知鬼不觉脱身,而冯渊死在宝钗房中,又死状蹊跷,她们决计脱不了干系。若要吐露真情,说是天理教某女柳依依所为,证据全无,官府又怎会相信?为了避免宝钗被官府疑惑说谋杀亲夫,少不得自己或者莺儿出来顶罪,若是一个不好,怕是要偿命的。想到这里,心中不觉暗暗叫苦。
柳依依奇怪道:“原来你们竟然是怕这个。官不告民不究,并没有人会发现此间出了人命,更不会拖累你们。难道你们竟想着要告发我不成?”
张嬷嬷连声叫道不敢不敢,苦笑着说道:“虽说官不告民不究,但冯家人丁虽不茂,这前后院子里少说也住了十几口人,今夜动静这么大,只怕他们已经起疑,随时都可能过来问询究竟。纵是安然度得今夜,待明日下人们见姓冯的离奇失踪,怎会不追问男主人行迹下落?这等大事关乎人命,如何瞒得过?”
柳依依冷笑道:“你有所不知。那姓冯的手下有几个是天理教的兄弟。这处宅子,原本就是我们天理教的据点,哄了那姓冯的买下的。如今天理教有一件大事要办,嫌他碍事,原本就打算过几日宰了他的。如今不过是提前动手罢了。冯家的下人们,除了天理教的兄弟,其余的也被我摸黑杀了,如今只剩下你们薛家过来的人。你们这里这般动静,未曾有一个人过来查看的,便是因了这个。只要你们口风紧些,官府又怎会知道?等到过几日,便是官府发现什么,却也不碍事了。”
张嬷嬷和莺儿听说柳依依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把前前后后的人都杀了,不觉惊惧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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