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第211章


鸳鸯出去,容她老婆子一个人清净清净。鸳鸯本想着趁机教训教训那些见主人家有难就各自肚肠的丫鬟们,故而应了,谁知这一去即是永别。
贾敬出殡当日,贾家竟然遭遇抄家,此事已是贾家众人意料不到,而贾母猝死更令他们难以接受。原本贾母年事已高,精神倦怠并非一时,但常有太医请脉,素来又细心调养,贾家众人都料定无碍,想着大抵可撑过宝玉、黛玉两人的婚礼。不想朝廷大事迭出,丧事不断,婚礼无奈延期,想来这些日子贾母面上不说,定然为了儿孙之事殚精竭虑,时刻挂心忧愁,终于熬到今日,已是油尽灯枯,又受此惊吓,再也支撑不住,与世长辞。
贾母的丧事是在一片争吵声中度过的。王熙凤放印子钱的事情原本不算什么,在达官显贵之家只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事情,只可惜如今贾家落魄,墙倒众人推,竟用这个当罪名,欲要问罪。贾琏是王熙凤的夫君,王熙凤在外头放印子钱,用的自是他的名号,此事少不得他要受到牵连,暗地里气得七窍生烟,将王熙凤打骂l了几回,却无可奈何,只能束手待擒了。谁知这时候,王熙凤昔年做过的一桩恶事又被好事者翻了出来。却是当年秦可卿出殡之时,老尼姑为了撮合长安城某户人家的女儿金哥儿同长安节度云老爷家的儿子的婚事,假借了贾琏的名义,命金哥儿原本的未婚夫守备之子退婚,致使一对有情人双双殉情。贾琏原本束手待擒之际,偏听说了这个消息,晓得这是人命官司,同先前的放印子钱又有不同,是要死人的,当下不顾贾母丧礼,同王熙凤大吵大闹,决计不肯当这个冤大头。
王熙凤的靠山之一贾母已经与世长辞,原本王夫人是她亲姑姑,尚可以为她遮挡风雨,岂料贾家窝藏甄家财产之事,却被贾政彻底推到了王夫人头上。那甄家和贾家原本是世交的老亲,关系非其他人家可比,故而在甄家被抄家前,贾家收到风声,应承藏匿甄家的若干财物。因那些箱子皆是甄家的女人们趁人不备送来,故而是王夫人作为当家主母收受的,但究根寻源,此事是连同贾母在内的所有贾家人默许的。如今贾政见贾家风雨飘摇,果断决定弃车保帅,决意将所有罪名全推到王夫人一人头上,自己只肯轻轻担一个失察之罪。正巧王夫人的娘家也自身难保,便欲一纸休书同王夫人划清界限。
除此之外,外头人看着贾家失势,连带着贾政、贾赦、贾琏一起被翻检出不少罪名来,说贾政才学平平,尸位素餐,说贾赦和贾琏父子为了些珠玉古玩,谋财害命。一时间,贾家上下人人想着洗清罪责,人人想着推诿给他人。
又有贾府被抄家之后,总算是天恩浩荡,众太太奶奶们的嫁妆私房大部分在抄家时候被顺走,小部分得以幸存。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单是众太太奶奶们这一小部分嫁妆私房,便够小康之家生活一辈子的了,但人心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众太太奶奶担心后手不接,坐吃山空,竟不约而同看上了贾母死后的那部分体己私房,其中以贾赦之妻邢氏为甚。贾母生前,其体己一向由鸳鸯负责保存,邢氏便挖空心思欲走鸳鸯的路子。她既蠢且毒,不顾国丧家丧,也不顾贾赦正想方设法脱罪,就要强迫鸳鸯嫁给贾赦当小妾,盘算着人财两得。
因贾家众人为了这些事情纠缠不清,贾母停灵数日,拜祭者寥寥,惟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几个女孩儿日夜守在她身侧。宝玉是贾母生前最受宠的,从小在一片富贵之气中长大,从来未曾料到,贾家如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姐姐元春娘娘死后不过数月,贾家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他悲伤至极,但看着贾家每日里沸反盈天,如鸡飞狗跳一般,竟然束手无策,连他亲娘王夫人即将被贾政休弃,他也一点办法也没有,曾跪在贾政身前哀求过片刻,早被贾政一脚踢了出去,每日里只得跟探春、黛玉她们一起留在贾母灵前默默流泪。
贾母在世时,宝玉是贾母的掌上宝贝,如凤凰蛋一般呵护着,故而探春对宝玉恭敬有加。如今贾母过世了,宝玉的亲娘王夫人也已经失势,探春见宝玉只晓得在她们几个女孩儿身边痛哭流涕,颇看不惯他,皱眉道:“如此危难之际,宝哥哥理应尽身为男儿的职责,一肩挑起门户才是,何必在此做儿女之态?”
正说话时,突然听见外头喧哗声大了起来,几人忙抬头看,却是王熙凤披头散发地从外面奔进来了。她这几日显是未曾睡好觉,整个人显得很是憔悴,蜡黄着一张脸,贾琏跟在她身边,铁青着脸,所幸随身尚未携带利剑。
探春和黛玉对望一眼,探春随即起身,正欲劝解间,便见王熙凤朝着贾母的灵棺端端正正磕了几个头,哭着说恕孙儿媳妇儿不能服侍你了云云。紧接着,王熙凤告诉贾琏:“一人做事一人当。金哥儿和守备之子是我逼死的,银子是我拿的,印子钱是我放的。我横竖都是一死,索性将你的那些罪责也一并担了罢。你也给我一纸休书,再求些恩典,便只消担一个失察之罪。如此黄泉路上我也好同姑姑做个伴。”
贾琏一言不发,观其神情却似松了好大一口气。他生怕王熙凤反悔似的,将早揣在怀里的休书掷于地上,转身就走。
第187章
王熙凤一向是个厉害人物,口中说什么要同姑姑王夫人作伴,原是挤兑贾琏的意思,料得贾琏必定在人前好面子,再者自己同贾琏年少夫妻,自忖情分深厚,并不是贾政和王夫人那等早就貌合神离的夫妻,不意贾琏竟绝情如此,一时愣住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想起从前同贾琏两人如胶似漆,便是白日里也不免有宣淫之事,偏年少夫妻脸嫩,怕被贾母王夫人等察觉,特意命平儿守在门口,又吩咐了热水预备着,又想起当日小别胜新婚,同贾琏浓情蜜意,矜贵如她也拗不过贾琏的甜言蜜语,由着他试遍了各种新姿势……忆及昔年种种,满腔柔情,王熙凤忍不住百感交集,热泪滚滚而落。
迎春、宝玉等人老大不忍,在旁劝解王熙凤。只是兹体事大,是沾惹了人命官司的事情,一个是堂兄,一个是姨表亲,手心手背都是肉,连宝玉也断不得是非。更何况,自贾母撒手人寰,王夫人惨被休弃,他在贾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真正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连贾环都敢公然羞辱于他,惟有在贾母灵前才略得清净,怎有暇顾及别人的事情?不过半日的工夫,便有贾琏事前打点好的衙役拿了枷锁前来,一溜风般将王熙凤撮走收监了。宝玉等人在旁边呆呆看着,无可奈何。
王熙凤惊讶贾琏为了脱罪,竟然连面子都不顾了,贾琏心中,却想起了当日王熙凤新嫁到贾家时候的事情。当日在贾府合族人里,贾琏以言语爽利懂机变著称,不期然王熙凤也是此中翘楚,况又生得花朵一般。当日他对她确有几分真心,着意恭维,不想王熙凤得了势,贾府中人都赞说王熙凤竟是比贾琏还强了。若只是旁人瞎说也就罢了,王熙凤尚不知收敛,每每在众人面前争强好胜,一心想把贾琏给比下去,连在贾琏的奶娘赵嬷嬷面前,都不曾给过贾琏面子。渐渐所有人都传言说,贾琏怕凤姐,贾琏的心腹凤姐敢惹,凤姐的心腹贾琏不敢惹,族里有人求着办事情,往往也是撇开贾琏,直接寻了凤姐去。天底下又有哪个男子愿意被这样的妻子长久压着呢?渐渐的贾琏待凤姐的心也就淡了,再兼她头胎是个女儿,第二胎因劳累过度小产了,月信崩漏不曾止住,容颜憔悴也不似从前神彩,贾琏凭什么还要怜惜她?早就恨不得她死了,续娶一个温柔合意的女子了,又怎会对王熙凤有半点眷恋?
自王子腾死后,王熙凤的靠山没了,贾琏对她越发不耐,再加上贾母死,王夫人被休,王熙凤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只可惜如今贾家的处境不甚好,怕是没有什么大户人家的贤德淑女愿意嫁给他,贾琏想至此处,一抬眼见平儿正在外头堂屋里哄王熙凤的女儿大姐儿,不由得心中一动。平儿单论容貌在贾府众女当中也算是中上之选了,何况生性善良,温柔体贴,虽是王熙凤陪嫁的通房,却时常帮贾琏遮掩。贾琏口中不说,心里却是明白的,如今心念微动,便走过去搂平儿的腰,口中说道:“那丫头整日啼哭,你何必哄她?关她在小黑屋里,等一阵子也就好了。”
平儿因了王熙凤的遭遇,心中颇为悲痛,哪里有心思同贾琏胡闹,连忙用手推开他。贾琏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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