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稚》第43章


“好,谢谢。”茶壶提着包上了楼。
司机这才转过来跟女人解释说:“这是个外地来寻亲的富家子,兜里肥实着呢!他说他要找的人是罗家沟的,我跟他说你就是那儿的人,待会儿他肯定还要来问你。”
女人点点头,又问:“他找罗家沟的谁?老的还是小的?”
司机说:“说是找一个叫‘罗海’的人,他说是他表哥,估计跟他差不多年纪。”
女人怪道:“可是罗家沟现在哪儿还有大小伙子啊?这两年闹民工潮,都在吵‘送出一人全家脱贫’,人早就跑完了。”
司机不耐烦的摆摆手:“你管那么多呢!他问啥你就照实说,不问就算了。”
过了会儿,女人把饭做好了,弄了一荤一素两个炒菜,还给他装了碟花生米。
茶壶想喝酒,女人就给他打了一瓶自家酿的酒。他又嫌一个人吃饭不热闹,愣是把司机也叫上了桌,两个大老爷儿们吃吃喝喝,越聊越欢,最后倒是司机自己先起了话头,说:“小兄弟啊,我看你这人八成是找不着咯!”
“哦?怎么说?”
旁边罗姐跟着说:“你要找的人我没听过,我从小就在罗家沟长大的,还真不知道有一个叫‘罗海’的人,会不会是你记错地方了?”
这就怪了,按说从小在那儿长大的人不至于听都没听过罗海啊?茶壶心下有点惴惴,疑惑的问:“您真没听过?”
罗姐说:“我骗你干啥呀?我们那沟里有叫罗福海的,也有叫罗大海的,但就是没有叫罗海的。而且罗福海和罗大海年纪都一大把能给你当爷爷了,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
茶壶听完愁的酒都有点喝不下去了,左思右想,突然灵光一闪,问:“那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嘴角有疤的跟我差不多大年纪的小伙子?就左边嘴角,像被人撕开了似的。”
茶壶注意到,在他指出这个特征之后,罗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她好像很惊讶。
看来是有门了!
茶壶趁势追问:“您知道这个人吧?他是你们罗家沟的人吗?”
罗姐狐疑的看着他,突然问:“我听我男人说你要找的这个表哥刚出生就过继给旁支亲戚了,你应该没见过他吧?那你怎么知道他嘴角有疤?”
茶壶心头一惊,真没想到眼前这个乡下女人思维还挺敏锐。不过他早就想好应对之策了,早年间他问过罗海那道伤疤是怎么来的,罗海起初一直不肯说,还是后来有一次跟人打架之后他喝酒喝醉了,才一时不慎说了出来。
茶壶佯装感叹的说:“我这个表哥其实是我亲哥哥,我也不知道当时家里人为了什么非得把他送出去,我也是小时候翻我爸书桌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我哥养父寄来的信,才晓得这事的,信上说是意外伤了的。”
他讲的情真意切,罗姐顿时打消了心中疑虑,犹豫片刻后,也跟着叹了口气,说:“小兄弟,姐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家里人当初把你哥给送出去,那是明智之举啊!”
茶壶奇道:“这怎么说?”
罗姐说:“你说的这个人我倒是知道,的确也是我们罗家沟的,不过他在罗家沟的时候不叫罗海,叫癞巴。”
“癞巴?”
“癞巴是我们这儿的土话,当然不是什么好话。癞巴他爹,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养父,是个烂酒鬼,脑子有点问题,经常打他,喝不喝酒都打。癞巴嘴上那道伤就是他爹酒喝多了拿刀砍的,还说什么意外?我看他是没那个脸皮承认!当时我还记得,癞巴满嘴血的跑到我家门前大叫,还是我爸给他处理的伤口。唉……癞巴晚上老是站着睡觉就是因为被他爹打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根本躺不下去……”
“癞巴小时候也没衣服穿,就一张破床单剪三个洞,一个套头,两个套手,套在身上当衣服穿,沟里的孩子也都不爱跟他一起玩,有的还喜欢欺负他,不过癞巴继承了他爹的脾性,打起人来那叫一个狠啊!沟里的不管大人小孩,谁要是多看他两眼,他就要扑上去打别人,打的双眼发红,浑身发抖都不肯停,沟里的老人都说,癞巴这是邪神附了体,跟他那个酒鬼爹一样,脑子不正常。”
……
茶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之下竟然问出了罗海的过去,而且还是这么个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胸口闷着一口气,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罗姐摇摇头,“癞巴他爹死了,就死在他们房后面那条水沟里。那条水沟倒是也不浅,都说是他喝多了失足摔下去溺死了,但是也有人说……”
“说什么?”
“唉,说是癞巴把他爹推下去的。”罗姐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第二天癞巴就跑了,沟里的人前前后后哪儿都找了,就是没找着他,而且这么多年也都没见他回来过,都说他是畏罪潜逃。所以我才说,你家里人当初把癞巴送走,估计也是替他算了命的,知道这孩子是大凶,留不住所以才送了人。”
***
当天夜里,茶壶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既痛恨命运对罗海不公,又痛恨自己无能。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罗海!只要找到了罗海,天塌下来都是小事!大不了他来顶着!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茶壶收拾妥当,连饭都没吃就急匆匆的跑去公社找到了公社书记。然而和司机两口子说的差不多,公社的书记也没能再提供什么新的信息。
茶壶满心失望,却不得不打起精神。
他借公社的电话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听到白骄声音的一瞬间,他心里突然涌起漫无边际的难过。
“我想我要去一趟G市。”茶壶沉声道。
白骄却突然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透着严肃道:“昨天下午罗海打电话过来了,但是你不在,他不信任我,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只说让我赶紧把你找回来,今天晚上他会想办法再打电话过来。”
茶壶又喜又惊,立刻说:“好!我马上搭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蓬头垢面,状如野狗,坚持更新,感天动地!
第二十九章
天一阵阵卷着阴风; 远处的云头黑压压的汇集成一片; 罗海背着包从公园里穿过; 听见广播上说梅城今晚可能会下暴雨。
他帽檐压得极低; 行走过程中偏头往上飞快的看了一眼——是要下雨了。
贾记面馆。
“老板,来碗面。”
罗海喊完挑了张外间的桌子坐下; 屁股刚挨上,老板出来招呼他:“里面还有座儿; 您坐里边去吧; 这天眼瞅着就要下大雨了; 别待会儿灌您一碗凉水。”
“谢了,我就坐这儿。”罗海头也没抬。
老板一番好心被驳回; 面上有点讪讪。再看他一身打扮; 忍不住又多嘴问了一句:“小兄弟听声音是外地人?来打工的还是寻亲?”
不外乎他这么问,梅城是座码头城市,全城人口有一半都不是本地的; 大多都是从乡下进城来务工的。他在这儿卖面卖了好多年了,南来北往也见识了不少人; 平时遇着生面孔打招呼问两句那都是做惯了的客套; 倒也不是故意要打听什么。
罗海仍旧没抬头; 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懒得说。
老板自讨了没趣,不悦的长吁短叹一声,转身又回了店里。
面倒是很快就端了上来,一碗肥肠面翻完了也就只有两块肥肠,罗海尝了一块; 味道忒腥臊,吐了,另一块也用筷子夹出来扔到了桌上。
他其实不挑食,小时候饿肚子是常态,树皮他都啃过。之所以咽不下去,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乔稚。
眼前这碗肥肠面跟乔稚做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乔稚虽然不爱露手艺,但倒是经常给他煮面吃,因为她看不过眼他煮面清汤寡水连片菜叶都不放。
乔稚有些挑食,经常说他:“你煮的那是人吃的东西吗?”
罗海没跟她讲过,人不吃的好多东西他都吃过,有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管饱。
一碗面吃完,天色更阴沉了,风打着旋擦着他的裤脚边卷过去,罗海把钱数好压在碗底,起身走到了马路对面的电话亭里。
差不多等了有两分钟,电话成功转接,罗海还没开口,电话另一端,茶壶已经喊了起来——
“狗日的你他妈到底跑哪儿去了???”
“老子找你快找疯了你他妈现在才打电话给我???”
“骂完了吗?”罗海背对着电话亭,藏在帽檐下的一双眼警惕的巡视着周围的一切。
“你到底在哪儿?张鹏那孙子又是怎么回事?我他妈现在有一千个问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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