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第956章


虽说那两县估计也就几百上千户人,终究可以自命官吏,黜陟由心啊,以藩王之尊,哪怕是勒令全国皆贡青春少女以侍主君,应该也是没人敢反对的吧。
自己能够想到这一点,兄弟们不可能想不到,即便两位叔父年岁太大,不堪远冒风霜,说不定几个兄弟里有人在斟酌过后,也会觊觎这个韩王之封呢……若无人抢还则罢了,既然如此,不行,我得先下手为强!
怎么着也应该过去试试看嘛,倘若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过几年上奏哭诉,随便找个借口——比方说水土不服,重病垂危——请求撤藩归国,皇帝未必不肯答应。趁机还能够躲开东西两裴之争,以等到他们真分出胜负来再说。
由此才跑来请封,裴该大喜,当即抚着裴通的背说:“朕固知行之有远志,与诸兄弟不同也,昔日乃力排众议,封卿县公——今当晋卿为王!”
为了拿裴通做榜样,裴该倒也是下足了血本,即命礼部筹划了一场盛大的册封仪式,正式册拜裴通为韩王,以海冥、提奚二县及三韩之地为韩国,约定带砺山河,子孙永继。
因为此前裴该与重臣们检讨历代得失,提出若封爵可以世代传承,则总有一天会公满坑而侯满谷,对国家财政造成影响的。由此规定,爵位皆当累世而降——亲王一世而降郡王,郡王及公五世而降侯,侯以下,及伯、子三世而降。也就是说,即便亲王之嗣,十一世而降子,十四世后,乃与庶民无异了——虽说华朝是否真能维持十四世,也还两说。
但今日所封之韩王,却可世代相袭,与国同休。在裴该想来,倘若裴通的子孙真能尽得三韩之地,复营造一如中国,那迟早是会被中原王朝找借口给吞掉的,这个机率相当之大。即便终于独立,也当与中国无异,不象历史上的高丽、朝鲜,表面上用中国之政,内涵则相差有若天壤。
裴通就此得用藩王仪仗,祭祀戴九冕而朝会列班最前,把裴嶷、裴诜等诸公全都远远拋到了身后去。裴行之志得意满,骄气日盛,相对的,诸裴见了亦难免眼热。
只可惜,夏、越两国实在太过偏远,且受封之日遥遥无期,眼热归眼热,却没人再敢跑去裴该面前讨封了。不过他们北逐鲜卑的热情却无形间高涨了很多,因为会期盼着是否有朝一日,天子一高兴,在高王、代王、辽王这三个名号空出来之后,转而封赠宗室啊?漠北虽然苦寒,比起韩国来,倒也差不太多。
其实觊觎韩王之位的,非止裴通一人,裴开也曾经起过此念。因为他打小就跟着亡父赴任玄菟太守,就是在东北地区成长起来的,则三韩之地于他人或为畏途,对他来说,也比玄菟远不了几百里地嘛。
只不过裴开不敢直接跑去讨封,而必须先得跟叔父裴嶷商量罢了。裴嶷当即摇头道:“我无子嗣,东海郡公之位,迟早要传予景舒,景舒袭爵后,但无错失,宰辅可致,又何必贪恋异域之王啊?”
裴开复建议道:“何不使义深(裴湛)受韩王之爵?”
裴嶷却还是摇头,说:“西族人丁兴盛,子羽为辅臣,成方等亦四、五品(指职品,其实若论爵位,全算一品),而我家唯汝兄弟。若使义深远行,则汝将来势单力孤,何所倚仗?必为西族所排斥甚至践躏也!”
等到裴通受任韩王之后,声势煊赫,裴开兄弟难免感到失落,就连裴嶷口虽不言,心中亦多少有些懊悔。
不过裴通虽已受封,却并未即刻就藩,这一方面是他先要招募人手,组建自己的藩属班底——总不可能孤身一人就跑去偏远处竖旗吧——二是刘演还在收复乐浪、带方二郡,捷报尚未传回。
——说好了封我海冥、提奚二县,那你也得先有二县才成啊。
事实上晋惠帝末年,因为河北大乱,流寇四起,阻绝交通,晋廷就已经控制不住东北地区了,别说乐浪、带方二郡守,就连平州刺史亦久不置;裴武、裴嶷守玄菟、昌黎,十数年皆不得迁转,亦无从上计。到了怀帝永嘉年间,高句丽、三韩屡次侵扰,导致乐浪、带方二郡土地半失,只靠着地方豪族勉强守住两座郡治而已。
即在刘琨逐崔毖而据平州的同年,带方城正式没于马韩之手。
两郡的核心区域,囊括后世的温泉平原、载宁平原和延白平原,地势平坦,土地也相对肥沃,晋初统计,乐浪有编户三千七百,带方则是四千九百,不弱于幽、平诸郡。只是马訾水(鸭绿江)以南多山地险阻,军行不易,想要尽快收复二郡,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好在海路既通,乃可船运物资,自青州而抵南浦、海冥(海州),多少可以有些助益。
是以刘演于四月间破高句丽,复镇西安平,休歇士卒,于六月间南下二郡,目前才刚进入乐浪郡治朝鲜而已,距离带方尚有二百里之遥,况乎带方南部的海冥和提奚啊?裴通因此恳请,且待二县收复,臣再归藩——裴该允诺了。
他既然要把裴通竖为榜样,当然不可能强逼启程,倘若裴行之在韩地根本就站不稳脚跟,甚至于竟在与三韩的冲突中丧命异域,那自己此前一番苦心,不全都白费了吗?
就此有人上奏弹劾刘演——也不知道跟想把裴通尽早轰走有无关联——言其进军迟缓,师劳无功,请求易将。裴该明白这些臣僚的用意,是想将刘琨的势力彻底逐出平州去。但考虑到临阵易将,于军不利,而且暂时还需要刘氏叔侄来联络、羁縻慕容鲜卑,故而驳回不受。
他打算等二郡全复后,再以酬功为名,召刘演归洛,晋以高位,从而由中朝彻底掌控平州事务。
不过此战胜亦欣然,败也无妨,终究只是东北方向的小打小闹罢了——刘演不过发兵五千,而且据说即便三韩联起手来,也还出不到一万兵马——灭羯已然两岁,彻底镇定幽、冀也一年多了,府库已将三年之储,是可以尝试着打一场大仗啦。
也即如陶侃所请,增兵汉中,以伐巴氐。
正在考虑今冬,最晚明秋便即大举呢,枢密使祖逖却再染沉疴,被迫上奏请辞。
其实原本历史上,祖士稚早该死了,在这条时间线上得膺灭羯重任,复成其功,对于这般醉心功业之人而言,就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乃得多延几载寿数。但是因为长年操劳,戎马倥偬,年近六旬的老帅终于熬不住了,遂在子孙的恳请下,主动卸肩重任,归宅以安享晚年。
裴该对此倒也颇感欣慰。虽说为将者自述其志之时,往往会复述马援的名言,说:“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但于祖士稚,裴该总希望他能够得尽天年,不要因为战事或者抑郁折寿而终。
祖逖既去,即晋其婿许柳为枢密使。
裴该事先跟郭默打过招呼了,说你迟早会进入政事堂的,如今不妨再让让祖氏——要不是祖公身体状况不允可,本来我打算让他多做几年枢相,直至天下底定呢,这算是让许柳替他的班——反正许柳年纪轻、资历浅,枢部的主要工作,不还把在思道你的手中吗?
命之许柳,是为了释放善意,以安抚祖家班底。要说祖逖麾下最重者,本有三将,即李矩、卫策和张平,许柳算是沾了姻戚之光而后起之辈。如今张平殉国,李、卫尚在,则既命许柳,他们必然会觉得:我将来也有机会为枢使而拜相啊。从来士人的最高理想,不就是封侯拜相吗?侯既已得,那便只有拜相一个念想啦。
而且再往后,说不定祖涣、祖济乃至郭诵等小辈也有机会。
于是许柳、郭默二人,跟兵部对接,筹划进伐巴氐之事,甄随听闻此讯,当然又会主动跳出来请命了。裴该问他:“朕既已许卿伐江南,衣锦荣归,则于巴氐,且让他人吧。”
甄随摇头道:“臣是氐也要伐的,江南也要取的。只有早一日定蜀,才能沿江而下,攻取荆、湘,乃至江、扬,到时候臣也不求为主帅……”
裴该心说我也没想让你当主帅啊。
“……臣不求为主帅,但愿率巴蜀之众,乘大船东下建功,便如昔日王濬一般——他虽然老来昏聩,遂为石勒所杀,终究于灭吴是立有大功的……”
裴该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不学糙汉,你搞错了人啦,此王濬非彼王浚,两人差着半个世纪呢!
倒也不打算给甄随上课——就让那厮糊涂一辈子去吧——就听对方又说:“蜀中多山,军行不易,而臣最擅长山地作战,即便陶公也未必是臣的对手。则此番平灭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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