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第452章


他不知道易怀宇是否从他刚才的话里听出些什么,同时也对易怀宇突然提出让他休息的建议感到困惑,他累与不累,和刚才谈论司马原与司马荼兰的事有关系吗?假如易怀宇认为他的话欠缺考虑,那么理所应当的结果是直言指出而非说他累了,这些年来他心直口快的优点——或者说是缺点——易怀宇从来都很欣赏,何至于这次不同以往?
若是易怀宇真的觉察到他对皇后那份隐约暧昧的情愫……
沈君放不敢再往下想。
说好要一辈子效忠,如今竟对皇后有非分之想,这不是背叛还能是什么?
愧疚与痛苦如无形藤蔓紧紧缠住年轻的国师,从不曾黯淡的目光忽而变得怯缩,便是与易怀宇对视都做不到。一片混沌中告辞离去,沈君放甚至记不得自己是怎样摇摇晃晃回到住所的,心头只有一件事盘桓、重压,挥之不去。
他所珍惜的一切,怕是要被自己亲手毁掉了。
冬日的白天极短,总是一眨眼就过去,温暖阳光退去后便是严寒深夜,哀风呼啸,滴水成冰。
七皇子的百日宴司马荼兰称病未去,她本就厌烦那些喜欢搬弄是非、明里暗里勾心斗角的嫔妃们,更不愿看苏诗韵和易怀宇情浓意笃的场面——她可以说服自己不被妒火吞噬,但这不代表她能够坦然面对心爱的男人钟情他人,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么少去看、少去听就是。
算是自欺欺人吧,谁知道呢?
夜已深,百无聊赖,唤来宫女把易宸煜带去就寝后司马荼兰坐在妆奁前发了好一阵呆。其实她也没想什么,回过神时却听见外面已经敲到四更天,不觉叹了口气,起身去查看房门是否关好。
浣清宫的名字注定这里要入住一位清冷皇后,其他嫔妃宫中哪个不是宫女成群、太监一片?就只有这浣清宫人丁稀少,因着司马荼兰稍有动静便会失眠,到后来竟然连门口待命的人都不留一个,丝毫没有一国之后的架势。
“一群懒东西,也不知道修一修。”
发觉大门有一处缝隙过大渗进冷风时,司马荼兰低低骂了一句,随便找了块布帛想要塞住,却发现门怎么也关不严,门外一抹黑影遮住惨白月光赫然投映地上。
“什么人?”司马荼兰猛地打开房门厉喝,冷不防一只大手将她口唇捂住,用力在瘦削肩膀上重重一推,司马荼兰便随着那人身影向卧房内倒退。
“喊什么,不怕把煜儿吵醒吗?”略显不满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司马荼兰恰好借房内光线看清来人模样,意料之外,居然是近一年未曾在浣清宫留宿的皇帝易怀宇。
长出口气拍拍胸口,司马荼兰微皱眉头:“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深更半夜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恶人。”
“需要通报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遥所有土地都归朕所有,难道在宫中行走还要先向皇后请示?”
听出易怀宇语气不善,司马荼兰深吸口气,挑眉冷道:“皇上在外面受气了么?是惹火了敬妃没进去敛尘轩大门,还是哪个不识好歹的嫔妃又口无遮拦了?外面惹的火气就去外面发泄,少来找我出气。”
放眼整个遥国也只有司马荼兰敢这么对易怀宇说话,她脾气躁、性子扭是公认的,许多年来易怀宇也都习惯了,要么忍让要么拂袖而去。奇怪的是,这晚易怀宇反常地没有与她争执或者离开,而是熄灭烛灯在幽邃暗夜里负手而立。
“把门关上。”
司马荼兰摸不清易怀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片刻关上门,走到易怀宇一步之外停下,语气比方才谨慎许多:“难得见你主动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与我哥有关吗?”
“朕来见你非要有个理由?”易怀宇淡淡反问,上前一步紧贴司马荼兰面前,黑暗中却看不清表情,“还是说……你不愿见到朕?”
“平时请都请不来,忽然出现能有什么好事?多半是我哥又闯了祸,又或者后宫哪处碍了皇上的眼才来此挑我的毛病。”
司马荼兰没什么好气抱怨着,忽地耳边一热,半边脸颊被温热手掌捧住,紧随其后的则是唇瓣微痛,胡乱热吻三三点点落下,惊得她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黑暗中侵袭而来的更有那衣衫摩擦细响,衣带尽解,毫不知柔情蜜意为何物的大手莽撞地向冰肌玉骨探去。
那是与欢爱根本不沾边的生硬粗暴。
江山故曲Part。64
静夜中一声脆响格外突兀,脸颊上火辣痛感唤回了易怀宇的理智,抹去唇上一点血腥,已经适应黑暗的眼清楚地看到司马荼兰惊慌与愤怒交杂的表情。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大胆,连朕的耳光也敢打。”
再开口,语气已不像之前那般。
意料之内地,司马荼兰并没有因易怀宇这话有所放松,但至少易怀宇不会继续刚才的愚蠢行为。向后连退两步与司马荼兰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后,易怀宇转身点亮桌上烛灯,在突然亮起的刺眼光芒中与她静静对望。
“你到底来做什么?”司马荼兰满眼戒备低问。
易怀宇完全相信,如果此刻她身上带着刀剑的话必然会朝向他,她的性格一向如此——天下多少女人做梦都想被他宠幸,她也不例外,然而世上只有她司马荼兰敢拒绝一国之君的索取,甚至毫不犹豫一个耳光抽下去。
疼,真的很疼,被她所伤的地方。
“朕到这里还能做些什么?”明明想要说些软话,可不知怎地,出口的偏偏是恶毒语言,“你是朕的皇后,朕想要你不是天经地义么?除此之外,留你到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皇上留我活口的原因多得数不清,唯独想要我这点让人想要发笑,莫非是在情起时想与敬妃行乐却被拒绝,欲念无处宣泄才跑来求助的?若是这样不得不说声抱歉了,浣清宫没有期待君宠的女人,想找人快活还请皇上前往其他嫔妃宫殿,多少还能博佳人一笑。”
论起言语刻薄易怀宇总不是司马荼兰对手,看她冷笑还击,先前那份怒火便被打压半截,一身躁意被迫收敛许多。
深吸口气平定胸腔里的波澜起伏,易怀宇握紧拳头,抓起桌上冷茶仰头一饮而尽,而后不再看司马荼兰,平淡语气仿佛变了一个人:“朕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和沈君放,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君放?
司马荼兰面色不改,心里却是一颤。
她对沈君放有敬重、有亲切感,却没有半点男女情愫,可是她知道,沈君放对她的用心没有这么简单。易怀宇虽是气吞山河的帝王,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气量宽宏,不管是觊觎他江山帝位还是所属物,也不管触犯他底线的人是谁,总之,他不会轻易放过。
“沈君放?那位备受重新的年轻国师?不是你派来监视我的吗?”司马荼兰装出一副并不熟悉的模样,语气亦是漫不经心,“提起这人我倒有句话不吐不快。皇上想要知道我做了什么直接提问就是,何必弄个年轻人借口教授煜儿整日在浣清宫进进出出,让外人看了成何体统?你不要脸,我要还呢。”
易怀宇仍是半信半疑:“他与你的关系应该很亲近,不是么?”
“与他亲近的是煜儿,是那群叽叽喳喳什么都不懂的皇子们,与我何干?朝中有的是饱读诗书的文臣,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非要用那人做太子之师。”
听司马荼兰口气似乎并不满意沈君放,甚至还有换掉沈君放让其他人教授太子课业的想法,这与易怀宇心中猜测大相径庭。虽然自己的得意心腹被人排斥瞧不起有些难以接受,但必须承认,这让易怀宇的心情轻松许多。
“清清白白最好,朕可不想听谁进言说司马家私下拉拢朕的心腹。”
“谁不知道你那两位左膀右臂忠心耿耿?就算对堆起金山银山也别想动摇他们那份执着,也就你自己总是胡乱猜疑。”
司马家如今只剩司马荼兰和司马原二人,无论易怀宇说的是哪一个都十分危险,或者后宫嫔妃与前朝大臣私通,或者武将勾结文臣,任何一条罪状都足以诛司马家九族。除此之外司马荼兰也十分担心沈君放的处境,尽管沈君放在感情一事上太过幼稚冲动,但他毕竟没有恶意,如果一个谎言可以让所有人平平安安,那么她愿意为此第一次欺骗易怀宇。
心虚地避开易怀宇视线,司马荼兰走到榻边抖开锦被:“还有其他要问的吗?没有的话皇上该走了。”
“今晚就在这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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