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明歌》第114章


众人笑闹一阵,逮着机会去街上闲逛的南星回来了,对阮决明说:“刀哥,中午了,是在这儿吃,还是到河内再说?”
阮决明在他肩上轻拍一记,“傻仔,讲广东话啦。”
南星挠了挠头发,就听裴辛夷说:“冇嘢。”
南星有了底气,嬉皮笑脸地说:“还是阿嫂对我好。”
“喂不熟的仔。”阮决明这么说,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裴辛夷问:“我们直接去河内,不回莱州了?五哥呢?”
南星抢先说:“裴五和良叔一早就去河内了。”
裴辛夷点头,接着问:“菀菀,你们饿不饿?”
裴安逡没听见他的名字,嘟嚷说:“喝咖啡都喝饱了。”
裴辛夷睨他一眼,盖上漫画书,对阮决明说:“去河内再食饭?”
阮决明做事周到,询问了被裴辛夷忽略的曾念。裴辛夷的意思可不就是阮决明的意思,曾念不好拂了他的意,说:“好啊。”
裴辛夷让两个小孩戴上帽子、围巾和手套,才准许他们出门。
*
路上的人几乎都戴上了帽子,或打起了伞。原就不宽阔的道路更显狭窄。阮决明将两个小孩护在他和裴辛夷之间,挡开迎上来的人群。
忽地,他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转过脸去,看见两栋房舍间的巷道里,站着一位举着Contax胶片相机的西方男人。不是枪口而是镜头,他稍微放松了些。
“Hey!”男人从镜头里对上他的视线,从相机后抬起头来。
裴辛夷这才注意到男人,犹疑地问阮决明,“你认识的人?”
“不认识。”阮决明继续朝前走去,没打算理会那人。
男人拨开行人冲过来,欣然道:“Minh!”
阮决明这才顿住脚步,回头端详起男人的模样。男人说起法语,“我是埃德蒙,你不认得我了?我们同学了一年。”
阮决明这才找回那段被他隐藏了记忆,一时有些踌躇,也有些高兴,“埃德蒙,好久不见!”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住在这里吗?”
阮决明不置可否,“你呢?”
“我给杂志社写专栏,来萨帕采风。”男人打量了裴辛夷片刻,接着说,“这位女士是?”
阮决明还是不可避免地说出了“fiancée”(未婚妻)一词。
“噢!”男人向裴辛夷问好,溢美之词不绝于口。
裴辛夷客气地回应了,男人又说:“Minh,我刚才拍到你,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为你们拍张照片。能在这里相遇实在很奇妙。”
阮决明觉得麻烦,却听裴辛夷说:“当然可以。”
男人倒退着下了几步台阶,举起相机,在取景器里找构图。
曾念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不知所措,想牵着两个小孩退到边上些。可裴辛夷叫住了小孩们,还对男人说:“请为我们一家人拍张照片吧。”
男人比了个手势,示意小孩们站在大人们两边。当他再次瞄住取景框的时候,瞧清了小孩们的模样。
漫天飘雪,窄长的青石板路上行人流动,算不得多怡人的景色。
却将这一家人定格。
男人说留一个地址,等胶片冲洗之后寄给他们。裴辛夷原想给邮箱地址,只要电子扫描件。想到以防万一,该要回底片,于是给了以周崇的名义在温哥华购置的房产的地址。
这是第一张全家福,或许也是最后一张。
小孩们向男人道了谢,临分别还交谈了几句。这会儿在吉普车上互不饶过地纠正起对方发音。
裴安逡总是说不过妹妹,忙转移话题说:“埃德蒙应该是意大利裔,只有意大利人才那样。”
裴安菀说:“这是刻板印象!”
阮决明不禁轻笑,裴辛夷耳语,“埃德蒙是意大利裔美国人。”
裴辛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们吵吧,辩论出真知,等一阵就消停了。”
此前从未商量过,但阮决明发觉他与她在教育小孩这回事上的观念出奇一致。不过多干涉,任由他们自在地成长。
他想说婚后会很好的,终是没说出口。
离开萨帕之后,再见不到一点儿雪。小孩们大失所望,说还以为可以堆雪人。南方的孩子总是渴望雪的。
阮决明说:“等天再冷些,我带你们上山。”
裴安逡立即来了兴致,问:“打猎吗?”
不等阮决明接话,裴辛夷在裴安逡额头上弹了一记,“想玩枪还早了些。”
裴安菀笑着奚落哥哥,两人就又吵闹起来。
曾念望向窗外,听着这一家人的欢笑,很有些不是滋味。当年若是没有小产,她也是有孩子的。一时有些困惑,这么十几年,她到底得到了什么。
*
河内下着小雨,吉普车驶入河畔的花园酒店,在高高的台阶前停下,几位等候在此的侍应生撑着伞上前迎接。
较之萨帕小镇的度假酒店的华美,这间酒店恬静典雅得多,以珍珠白与雾蓝色为基调。系出同一支美国建筑设计团队之手,色彩与布局的灵感来自路易十六时期的新古典主义,又融合了现代风格。
裴辛夷轻叹道:“时间过得这样快,上次来,这里还在建,灰扑扑的。”
阮决明忽然想到什么,说:“我答应了你邀你第一批入住,算我食言。”
“阮生,这样就很好了。”
第74章 
大人小孩皆舟车劳顿,一入住便叫了客房服务。裴辛夷吃得很少,说要出去买紧急避…孕药。曾念惊愕,说当着小孩们怎么能讲这个话。
裴辛夷无甚奇怪地说:“这个年纪该接受性教育了,该知道乜做得,乜做不得。不然像我十六岁就……”
曾念忙说:“安全措施是一回事,你难免遇到这样的状况。不如用长效避…孕药,很少的副作用,还可以调节不稳定的月经。”
“有道理。”裴辛夷穿上外套,状似不经意地说,“对了,念姨。我要同阮生结婚了。”
两个小孩还未从方才什么的药的思索里缓过来,闻言一愣。曾念更是诧异,汤匙哐嘡掉进餐盘,溅起汤汁。
裴安菀反应过来,欣喜地说:“六姊,真的吗?”
“当然。”
乘电梯到大厅,撞上了裴安胥。他叫苦不迭,说看了一整天的良叔脸色,知道你们到河内了,终于有了借口离开。
“六妹,你们怎么能丢下我?”
“我以为你希望我不在,这样就好调查我啊。”裴辛夷轻描淡写地说。
裴安胥被噎得发憷,嗫嚅着说:“你怎知……”
“你负责两家生意这几年,每次到越南不都在调查我么?我知是细妈的意思,可你有冇仔细想过,点解查不到?”
“乜、乜意思?”
裴辛夷浅笑说:“良叔既然保我回去了,怎么可能让你查到我的事情。不过我很好奇,一个十六岁的细纹女,有乜事让细妈这么挂心?”
裴安胥犹豫一阵,果断道:“反正我也不想帮阿妈做这件事了,就讲了吧!阿妈觉得你不会无缘无故被送回去的,一定是搞出了见不得人的事。”
“见不得人?”
裴安胥讪讪地说:“肚子搞大了,但不是阮忍冬的BB仔……这之类的。”
何云秋猜想不无道理,当初婚礼筹备在即,阮家肯放人,一定是有了不得的事发生。
没有人会想到阮忍冬当时对裴辛夷做了什么,都认为有裴怀良的看顾,裴辛夷定然好好的,或许比在香港时还好。不闹自杀了,也没有那么多夜生活可以混,过着安静的生活。
也没人会想到裴辛夷确是有孕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还将小孩放在身边。何况裴怀荣那么看重血脉,会接受不是自己所生的小孩么?
何云秋如何也不会怀疑到两个小孩头上,只是觉得裴辛夷当初在法国待了一段时间,是完全可能秘密生下小孩,交给裴怀良抚养的。
何云秋希望裴辛夷有小孩,等于有了最容易被扼住的软肋。
裴辛夷太清楚何云秋的心思了。她的手段全是从何云秋那儿学来的,换了她也北北会这么做。但绝不会这么想——太陈旧而缺乏想象力。
简言之,何云秋就像清宫里的嬷嬷,害人时别有创造力,可至始至终都跳不出宫墙。何云秋无法想象软弱到要自杀的女孩是连夜逃走的,更无法想象少年人私奔般的爱恋。
始于反抗而非争抢,这是她们最大的差别。
*
将絮叨不停的裴安胥打发走,裴辛夷拦了一辆三轮黄包车去裴怀良的宅邸,中途看见药店,停了一小会儿买药,想起什么还在附近的金店买了几样小物。
院子里,裴安华蹲在地上,逗着不知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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