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明歌》第123章


裴安胥冲过来拽住了她,“阿妈!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还要怎样啊?!”
在吼出这句话后,他仿佛获得了平生第一次的勇气,站在棺椁前,定定地说:“谁要动大姊,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你!你、你简直!——”何云秋气急,指尖颤抖,突然肩膀微耸,直直到底。
“阿妈!”
“阿咪!”
灵堂里乱成一片。
唯有棺椁里的女人沉睡,再也不会受这无理的世界所扰。
殡仪馆门口,周珏连最心爱的“得得地”也不顾了,抢先上了奔驰的驾驶座。她将车调头,停在裴辛夷身前,还空出一只手推开副驾驶的车门。
裴辛夷焦急地向身后望去,忽地被身后一只大手推上了车。
阮决明匆忙朝停在角落的无牌照的车挥手致意,勾身窜进后座。车门还未关拢,车猛地冲了出去。
无牌照的车的车前灯亦亮起,迅速驶离。马仔们悉数涌上不同的车,逃之夭夭。
留保镖们在原地面面相觑。
*
奔驰以百迈的速度飞驰在路上。
“……带仔仔们到码头,立刻。”裴辛夷说罢收线,长呼了一口气。
隐约有警笛声传来,周珏心下一紧,忙问:“六姑,怎么办?”
阮决明手不离枪,紧盯着一侧车窗说:“抄小道,先绕他们一圈再去码头。”想起什么似地又说,“你行不行,换我开车?”
“姑丈,恐怕这里我比你熟悉!”周珏神色一凛,再将油门下压一些。即将经过右边一个路口时,她迅速打方向盘,拐了进去。
在大道小巷里穿行许久,当完全听不见警笛声了,周珏方才接着说起佺仔的事。初上路时,她只道了仔仔们不安全,让六姑想办法立刻送他们走。
裴辛夷知她不会胡说,想也没想便给周崇打了电话。
持械的官司不是那么好解决的,阮决明必须要尽快离港。当下的境况,仔仔们也不安全,必须同他一齐离开。
听完周珏简练的陈述,阮决明脸色有些难看,半晌只说了句,“幸亏你发现及时。”
“……良叔分明答应了我。”裴辛夷胸口闷得快要窒息似的,同样不知说什么好。
此前的怀疑竟成真——何云秋拿到的照片与记录是裴怀良给的。
担心何云秋查到小孩们,裴辛夷才在公寓里守着小孩们,却不想顾此失彼。不是考虑到阿姊,是她过于想当然,以为疗养院足够安全。
疗养院是安全的,可防不住一个早有预谋的人轻生。
裴辛夷竭力抽离思绪,艰难地说:“阮生,之前良叔讲过一句话,现在想来有些蹊跷——他问我,是不是不管发生乜事,我都会站在他那边。”
阮决明思索片刻,没有一点儿头绪,蹙眉问:“乜意思?”
“我不知。”裴辛夷抿了抿唇,“阮生,我骗他会站在他那边。但是你知,不论如何,我都会选择你。”
阮决明没有答话。
他是否从今日的事端察觉出,她其实什么都不打算选了?
裴辛夷好想哭,可再也哭不出来似的,连心也寂如灰烬。她轻声说:“你恨我吗?恨我,你恨我好不好。”
阮决明哑然。
往事如浮云蹁跹。可憎的她、可笑的她、可爱的她,苦痛的记忆从蒙尘的深处被连根拔起。
这一刻,他什么恨都没有了。
即使未来她再做出什么傻事,恐怕他再恨不起来了。
他是这样的,这样爱她。入了骨髓,携一生。
阮决明说不出口,裴辛夷似乎亦不求回答。过了会儿,她问:“阮生,给阮忍冬抬棺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
“我——”阮决明捂住了眼睛,没有说下去。
他能想些什么呢?
那毕竟是他的大哥,是他父亲的另一个儿子啊!
再次睁眼,他看着她融入夜色的模糊的脸廓说:“辛夷,我等你。”
车离码头愈来愈近,她说:“阮生,保重。”
第79章 
船出海没多久,裴辛夷就被追查而来的一队警察,以涉嫌持有枪…支为由扣押送至警署。
又是裴安胥来交的保释金。令人意外的是,他事先处理了殡仪馆的监控,还将大姊的遗体转移到了另一间厅堂。子弹的痕迹被处理过,相关的工作人员收下封口费,连夜逃去了离岛。
证据不够充分,法院那边又有一些高层“打招呼”,连官司都被搁置了下来。
一切顺利得超乎寻常,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
而海峡那边,阮决明领两个小孩回到莱州,河内一方才迟迟得到消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时就不该放他们走!”裴怀良自言自语,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奈何没有遮天的本事,管住北方一隅已够吃力,更不说在香港培养势力。佺仔这样拿钱办事的人,是顶靠不住的。
一位马仔从门厅大步迈进来,汇报说:“查到了!联系不上佺仔是因为他被起诉了,好几项罪名,可能会判个五六年年。”
裴怀良将烟杆一挥,烦闷地说:“不管他了!谁有空给他请律师……诶,你等等,给莱州递给信,讲我这几天去拜访佛爷。”
马仔领命走了,没过多时,来回复说:“良叔,莱州那边说佛爷近期都不见人,有什么事会派人过来商议。”
裴怀良惊诧道:“为什么?”
马仔挠了挠头说:“好像是担心小孩们住不惯,要先培养感情……?具体的那边没多说,我也不清楚。”
裴怀良呵笑一声,嘀咕说:“这就当起阿公来了,享天伦之乐还早了点吧!”
他心下逐渐有了一个想法。
*
全世界怀揣心事的何止一人。
那晚拖着佺仔回了警署,在CID任职的青年再没联系上周珏。他去了六零六室好几次,总也敲不开门。
这日放工,他与同事在街口的小食摊吃了一碗鱼蛋,忽地想起了每次看着餐单纠结一番,最后却总选择鱼蛋的女孩。
于是他又去了六零六室。
门竟然敞开着!
青年不免有些惊喜,却见一位穿职业套装的女人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对年轻男女,像是新婚夫妇。
“唔该,请问这是……”青年出声说。
女人略有些诧异,在他说明来意后,递上一张名片,“我是房产经理,户主委托我出售这套公寓。不过户主不叫周珏,是一位姓钟阿伯。”
青年要了钟伯的联系方式,找到洋裁店去,可洋裁店的门紧闭着。
隔壁典当行的事头说:“钟伯啊?听闻他们一家移民新加坡了。不知道怎么搞的,钟伯讲移民讲了好几年了,我们都当他吹水,冇想到忽然就走了。”
青年踽踽地走在街道上,不禁苦笑。
他的确打算好好问清楚那晚的事,可有这么可怕吗?为了躲他竟逃到了新加坡去。
冥思苦想多日,青年真做了徇私枉法的事——利用职务之便,直接在内部系统里查周珏的档案。
原来周珏在保育院长大,还有一位哥哥,从小就合计起来干了不少盗窃的事。在周珏十五岁时,正式被钟伯领养,进入私立女中念书。这所私立女中一年的学费贵得惊人,并非普通家庭供得起的。
更离奇的是,周珏十七岁时,就和法律上父亲钟伯一齐拿到了新加坡永久居留权。他们拿到国籍,却依然在香港生活。
周珏的履历漂亮得惊人:两年从私立中学毕业,又花两年拿到法学学士学位,二十岁时取得了律师执照。
记录亦同样丰富:周珏从十七岁起,至今仅五年,涉嫌多起古董盗窃、金融诈骗案,还有两起刑事案件,但每次都巧妙脱身。
这些案子的详细资料显示,她是常出入澳门各赌场的豪赌客,还与当地帮会社团的重要人物交往过密,参与不少私下赌博事项。
而周崇在二十岁,也就是周珏十七岁时,同样以投资房产的方式拿到了新加坡永久居留权。可他的档案与周珏截然相反,比金融圈子里任何一位菁英还干净,最后一则记录止步于取得经济学硕士学位。
就像有只神秘的手,将兄妹俩如棋子般精准落在每一步上。
青年熬夜翻档案也无线索,最后还是在一位烂仔口中打听到了“六姑”。
*
裴辛夷见到这位青年时,正在昭记古玩行的办公室,向上任不久的总经理交代事务。
青年出示了警察证件,被门卫直接领到会客室。
拉下会客室的百叶窗,裴辛夷掸了掸烟灰,浅笑说:“阿Sir找我乜事?”
“我找好彩妹。”青年说。
“Sorry?你讲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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