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也一天天的长大。
长大了的孩子们不再拿石头丢他。可是,女孩子们看到他依旧会嘻嘻的嘲笑,偶尔也会过来开开他的玩笑,逗逗他看着他脸红的样子,然后再像躲什么脏东西一样的跳开,哇哇的叫着,别,被这样的看上我还不得晚上做恶梦啊云云……
他于是越发的安静,他不愿意出门被那些女孩子嘲笑,也不愿意看到同龄的男孩子们那些带着些许同情、些许优越的表情。
他遇到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谁。
那天他去镇子里的书坊还书,随便想再挑几本没有看过的。那书坊的坊主看到来的人是他,便放心的让他自己挑选,自己则是跑到后院吃午饭去了。
他那天看到书架上面的一本青色书皮的厚册子,看封皮似乎是自己未曾看过的。他踮起脚来想要取下那本书,无奈那书放的太高,而他的身量又太矮,无论自己如何努力,竟都是够之不到。
正使劲的抬高脚尖,却是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自己的后方伸了过去,似乎只是轻轻一探,那本自己踮起脚尖也没够到的书,就那样轻轻松松的落到了来人手中。
一惊之下他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歪差一点的要跌倒。而等到好容易稳住了自己的身子,一抬头,他却是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子。那女子有着一张漂亮的瓜子脸,长发飘飘,身材高挑纤细。女子一身水蓝色的丝质长裙,耳朵上则是配了一对做工相当精细的镂空金坠。
他看清了来人之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的脸,他不想看到这样一个比任何邻居都漂亮的女子,脸上也露出那种熟悉的被称作鄙视的神情。
那女子却是大大方方的将手中的书递还给他,同时嘴上轻快的说道:“我注意到,你刚刚还回来的那本是《东方的传奇》,是那个落马门的前朝太女太傅写的传奇故事吧?没想到竟然有男子也喜欢看那本书,那本我也很喜欢呢!”
话题一旦打开气氛就会变得很融洽。他还记得那天,她们从那个传奇太傅的生平聊到了天衍王朝的各种神奇传说,又从传说聊到了关于远海的各种故事。眼看着太阳渐渐偏西,他强忍下了心中的不舍,匆匆的结束了话题,想要和这个美丽的女子告别。
而女子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很是开心的感叹了一句,我们竟然就这么傻站着聊了一下午!真是,怎么也应该找个地方坐下再聊啊~~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也应该回家了。这样,我后天中午时间还会来这里,你若有时间后天过来找我吧。记住,我叫钟晴。
作为瞭望人,他自然知道钟晴。
钟家的二小姐,那是他这样的平民可望而不可及的人。他知道自己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也应该断了自己的念想。那样的女子,就是他那些漂亮的邻居家的男孩子也是高攀不上的。而他这样的脸……
然而,鬼使神差的,到了约好了的那天,他仍是早早的就赶到了书坊。抚着自己忐忑的胸口,付了那个二小姐的约。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但传言确实是以他想象不到的速度扩散开得。那些站在他家门口指名道姓骂他的话变得越来越难听,甚至自家兄弟看到他的时候,也会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上下打量着他,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语气感叹道,不知道那个二小姐究竟是看中了你什么?难道是漂亮的玩够了,想要换种口味尝尝鲜?你也别太当真了,人家不过是随便玩玩,等那股新鲜劲过去了,也就算了。
然而,即使别人的话语他都能够承受,当父亲一脸严肃的让他跪下,让他交代自己的无耻之时,他还是无法克制的流下了眼泪。别人都不相信他,可是为什么连一直保护他的父亲也不相信他呢?他和那个二小姐,在一起真的只是交流彼此看过的书籍心得,绝无其他啊!
父亲看向他的神情却丝毫不见放松,他还能清晰得感觉到当时竹条打到手心上,所引起的灼热和疼痛。还有父亲严厉的话语——即使二小姐没有对你下手,你能问心无愧的说,面对二小姐的时候,你没有动过一丁点心思?
他。。。。。。不能。
面对那样的一个女子,一个会对自己微笑的女子,一个会安静的听自己讲故事的女子。他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的心思?可是,即使自己有了心思又能如何?他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条件?他自己难道不清楚么?身边站着一个美丽的淑女,温柔的对待自己,那样的白日梦,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想都不敢想。
自己在家被禁了足,据说二小姐也没有再找过自己。尽管一些闲言碎语传得更加难听,但,父亲都帮他挡在了外面,至少没有人再当着他的面对他说这些。依旧每天沉浸在书本当中,有的时候他也会觉得,也许自己这一生,就要这样度过了。
而当他被禁足后的第二个月,二小姐竟是亲自到了他的家中找他。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只是隐隐的记得当时他的脑海中是一片空白,父母兄弟的身形都慢慢在她身后化为背景,他只看得到她。
她来了,只是拉着他的手对他说了一句话,你可愿意将自己许配给我?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当时的心快乐的仿佛要飞上了天,同时也沉重的仿佛坠到了地心深处。原来,对她而言,他也不过是一个游戏,一个玩笑么?就和那些邻居的女孩子一样,不过是拿他来寻一个开心?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记得自己当时慢慢的从她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一字一顿的对她说道,想要娶我?好的。但是,我要明媒正娶,做正夫。否则,一概不嫁。
他已记不清她当时的表情,也记不清她是如何离开的他家。他只是记得,她走了之后,母亲大声的骂着他不知好歹。兄弟则是冷笑着说,这就对了,别美滋滋的答应了才知道,不过只是一场玩笑。到时候反倒是让人笑话。
他当时无法反驳兄弟的话,因为他也是那么想的。他这样的条件,他这样的条件,若说她对他是真心相待,任谁都不会相信的,他自己也不信。
她这一消失,又是两个多月。母亲如今已是连骂都不再骂他,只是看到他时,偶尔说他几句是吃闲饭的,恐怕一辈子都出不了门云云。父亲则是每次见到他都叹气,看着他的眼睛也渐渐的失去了以往的耐心。
就在他已经放平了自己的心态的时候。她却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脖颈衣襟处能隐隐看到身上的伤痕,她看着他的眼睛,笑容灿烂的仿佛春日里最温暖的朝阳,她说,嫁给我吧。我家里已经同意了,只要你肯点头,订一个日子,我就过来娶你。明媒正娶,做我的正夫。
如今想来,那些以往的时光都仿佛是一场大梦。
她果然是按照她的身份所能做到的最隆重的礼仪,明媒正娶将他迎进了家门。一时之间,他成了镇子里的传奇人物,多少待嫁闺中的男子都听着他的故事,心中升起了浪漫的梦想。
而她待他,也一直和最初的时候一样温柔。在家中,她为他挡去一切风雨,让家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不让任何人看轻了他。平时里,她也会不时的找来各种书籍,让他打发她不在身边的时光。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呢?
他不知道。
他只记得,她的温柔依旧,她说她不想忍受和他的分别,要去明滨城出一趟远门,她要带着他,可能要很久才能回到瞭望。
他自然不会反对。一路上,他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去做一个世女的正夫所应该做到的事情。他帮她打点招待随行的男眷,帮她看管行李,帮她做好所有他所能做到的,尽管,他并不擅长这些。
然后便是到了明滨城。
到了明滨城,她并没有带他去城中钟家本家的古老宅院,而是另外安排了一个住处,将他安置在那里。她对他说,她不希望他被别人打扰,他只要在宅院中安心的等着她过去,这样就好。
于是他就一直等待。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他知道,她每次来他这里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在他这里停留的时间则是越来越短。每次她来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睛都是装满了浓浓的歉意,和悲伤。
他一直假装自己是看不到这些的。可是终于,他连假装也不再可以。她让下人将一纸休书送入他住的地方,然后,没多久,他就听说,她早已和毕王府的庶子,订了婚约。
她会在入秋之后迎娶那位王府的庶子,是明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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