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儿,”他仍是背对着她,眼眸像是覆满冰雪的大地那般毫无生机,“你被宇文邕抓走……是因为皇姐吗?”
她轻抓住他的手,抬眸望着他,“不是因为长公主。她只是想让我离开你一段时间,等到你娶了王妃以后再让我回来,她大概,也未曾料到宇文邕的人会半路将我劫走。”
他猛然转过身将她拥在怀里,闭上眼,将她更是拥紧了几分,“我不想恨她,即使她做了再多的错事。”
她垂下眼睑,“阿湛,人没必要,因为恨一个人,而失去一个人。”当看到高湛知道长公主受伤时那般疯狂的模样,她便知道,就算长公主做了错事,他也不会恨她……
嫩绿的草上,清冷的白色小花,生长着的万物上,在清晨,皆是披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便是,北齐的春日……
皇上和萧贵妃自娄太后逃出邺城之后也是都被救了出来,高演当即便颁布圣旨要全国缉拿娄太后。
虽心中也是万分悲痛,但他的母后此举实在是天理难容,若是不抓住她,他又要如何向北齐的子民交代。
高湛在之后也并未去看望长公主。他心中情绪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至于罗忻儿,她现在已是北周公主的身份,是高湛未过门的王妃,原本高演想要让她暂居宫内,等到与高湛成亲之后再住长广王府,但高湛觉着宫中人多口杂,认识罗忻儿的人也多,怕她公主的身份会引来非议,便坚持让罗忻儿住在长广王府。
高演也认为高湛的话也有道理,便同意让罗忻儿住在宫外。
只是今夜已晚,高湛要帮皇上处理一些后续的事,便是留宿在宫内,罗忻儿思忖了会儿便对高湛说道,“我想去司乐司一趟。”
高湛知道她是对司乐司的宫女相处已久,心中必然是有所牵挂的,便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披在她身上,“我让元禄带着你去吧。”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与元禄一起走了出去。
他见她走远,想起一事,便也是向一处走去。
院中的海棠花已是静静地绽放,带着一抹淡淡的粉红,在月光之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这几株海棠花是她在来到司乐司以后种的,却在现在,才看到它的花开。
她的视线从花上移开,刚想往内所走去,便见讯儿等人都是走了出来,见了她皆是一愣,然后便齐齐跪下说道,“奴婢参见公主。”
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原以为她们见到她,会和以前一样,但是,一切都在随着时间改变吗……
跪在后面的宁榕榕还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便站起来笑着对她说道,“大人,欢迎你回来!”
“欢迎回来!”其他人也是纷纷站起来嬉笑着说道。
她的眼里微闪着些泪光,便是嗔怪着说道,“你们几个倒好,我不在那么些日子,现在都敢骗起我来了。”
宁榕榕望了望众人便是笑着跑上去挽住罗忻儿的手撒娇地说道,“大人你不知道,当我们以为你死……呸呸,是你离开的时候,我们有多伤心,现在你回来了,我们自然该给你一个惊喜啊!”
“是惊吓才对吧。”她弹了弹宁榕榕的额头无奈地说道。
宁榕榕吐了吐舌头便拉着她走了进去。
在与众人寒暄了许久以后,罗忻儿便听见元禄在外边敲了敲门然后说道,“忻儿姑娘,时间已经不早了。”
“大人……”其他人听了便都是眼中带着不舍。
她嘴角抿出一个笑容,对众人说道,“既然我回来了,以后也必定会有机会再见面的,今日我便先回去了。”说完她便站了起来,刚想走便听宁榕榕说道,“大人,我送你出去吧。”
她见宁榕榕眼中含着一丝复杂的神情,不复先前欢快的样子,便知她必定对自己有话要说,便点了点头。
宁榕榕挽着她的手,眉间难得带上一份愁绪,等到了司乐司门口才是开口对她说道,“大人,罗松他现在正在平洲,他……之前为了替你报仇,一直在努力练武,一点一点地往上爬,但是他……好像也变了很多。”
她见宁榕榕低垂着头便轻叹了一声说道,“榕榕,你喜欢小松吗?”
她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又似是下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她说道,“我是喜欢他,但是他……他会不会……”
“皇上已经下旨让他回来了,等他回来了,你便和他说吧,”她握住宁榕榕略显冰冷的手说道,“你若是不说,他便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心意。”
宁榕榕的眼中流转着光芒,然后便是释然地展颜一笑说道,“大人说的对,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他要是……要是不喜欢我,我就打死他!”她撅了撅嘴,把自己的拳头扬了扬。
罗忻儿见她这般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说上了几句话便随着元禄离开了。
她慢慢踱步在路上,看着元禄手中执着的那道宫灯一闪一闪,嘴角便是慢慢弯起。
即使身处混沌的黑暗之中,也总有一处光明的地方会指引你。
漫漫长夜,那一道微弱的光芒轻轻地跃动着,辉映着漫天的星辰,慢慢地燃尽自己的生命……
高湛背手走到了一个冷清的院中,缓缓推开了门便见到沈碧躺在床上。
沈碧听见有开门声便是硬撑着手坐了起来,回头见是高湛,眼泪便是顺着轮廓低落。
她言语微有哽咽,千言万语皆只能化为一声微弱的呼唤。
“殿下……”
☆、chapter 81
心情;是道不明的缠乱。
他来;心中开心。
他来;心中亦是难过。
即使他来了;又能改变些什么;徒增她心中的伤心难过罢了。当初他的无情;不是还历历在目吗?
高湛迈进她的屋子;见她脸色仍有些不好便问道,“你身子怎么样了?”
即使是满腹的决心,便也在他这么一句话中土崩瓦解。她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落,过了会儿才是说道,“多亏张将军在城楼下将奴婢接住了;奴婢的身体……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他见沈碧眼中的泪光;心中便是叹了一口气;走上前语气真挚地说道,“此次能够顺利从娄氏手中夺回邺城,多亏了你通知徐驸马,还有,将本王的话带给朝中的各位大臣。”
她低垂着首轻声说道,“奴婢也是为了自己,太后心狠手辣,我跟着她,最终必定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是,我爹他……”她抬首望着他,眼中带着恳求。
“你放心,虽然你爹在娄氏夺权之时帮助了她,但皇兄念你此次立下大功,便放了你爹。”
她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才是说道,“谢谢殿下,还有……”她望了高湛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当初……在营帐里对殿下说那些无礼的话,殿下就请当没听过吧,是奴婢自己不自量力,竟然……想凭这个做殿下的正妃……”她被子下的手紧紧地攥着。她一向将他的尊严视为最高,竟也为了他……而亲自踩在了脚下。
“阿碧,”他第一次唤着她的名字,眉宇间流露着淡淡的愧疚之意,“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子,不应把你的年华浪费在宫内,更不应该浪费在我身上,你值得有更好的生活,有更*你的人来保护你。”
她嘴角浮现着一抹苦笑,即使她再好,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他的眼里、心里,满满的只有那个罗忻儿吧……
她不甘心过,也怨恨过,甚至想用手段去得到他,只是,那失败以后跌入深渊的痛楚,她已经不想再体会到了。
“殿下,”她凝视着他,轻声说道,“我想伤好以后就出宫,离开邺城。”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重新开始她的生活,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吧。
“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这几日你便好好养伤吧。”他避开她显得悲伤的眸子,淡淡说道,然后便要转身离开。
“殿下,”她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身影便是脱口而出叫住了他,待高湛回头看着她时,便鼓起勇气说道,“我想与你……说一句话,殿下你能过来吗?”
高湛略一迟疑,还是走到了她的床边坐下。
“我想跟你最后说一句……”她慢慢靠近他,突然便是吻了他的侧脸,看着高湛连忙站了起来,显得有些窘迫,嘴角便是弯起了一个弧度,由衷地说道,“谢谢你,殿下。”
高湛微愣地看着她,过了片刻才推开门走了出去,他抬眸望着布满星辰的夜空。
繁星伴随皓月左右,即使只有微弱的光芒,却也努力地营造着自己的闪烁……
等到第二日清晨,高湛便带着罗忻儿住进了长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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