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千欢》第218章


商陆却是不敢大意,恭敬行礼:“下官吏科给事中商陆,见过黎郡主。”
薇珑一笑,“我是黎郡主?”
“……下官失言,见过唐夫人。”商陆即刻改口。
薇珑又问,“谁跟你说我是唐夫人?”
“……”商陆忍不住抬眼,飞快地打量她一眼,确信无疑。除了眼前这女子,想不出有着怎样容貌、仪态的人能与传言中的黎郡主吻合。他心念稍转,便有了应对之词,“下官求见的是唐夫人与周夫人,下官早年间见过周夫人,亦曾有幸远远望见过唐夫人一眼。”
“说的跟真的似的。”薇珑一笑置之,“我却从没见过商陆,更不曾见过如今的吏科给事中,此刻怀疑你假冒命官。”
“下官绝对不敢。”商陆不慌不忙地道,“之所以冒昧求见,是因听闻一事,关系到周夫人亲友的安危,早间至此刻,数次去周府传话而不能如愿,只好前来沈园。”
薇珑问道:“何事?”
“……此事非同小可,下官恳请郡主通融,让我与周夫人当面说几句话。”
“我仍然怀疑你的身份。”薇珑吩咐站在身侧的安亭,“唤人,搜身。”
安亭恭声称是,对近前两名唐家小厮打个手势。
“黎郡主,你这是何意!?平白无故对朝廷命官搜身,你可知于理不合,甚至触犯了王法?”商陆一面试图挣脱两名小厮的钳制一面疾言厉色地道,“石婉婷恼羞成怒杖责官员的事情,郡主该不会忘了吧!?”
薇珑笑容和煦,“石婉婷认得那个人,我却不认得你这闯到我面前胡说八道的狂徒。再危言耸听,就将你活活打死。”
“都说黎王爷教女有方,此刻看来,也不过如此!”商陆不敢再说别的,只得旁敲侧击地讽刺。
“掌嘴。”薇珑轻描淡写地吩咐下去,对商陆扬眉一笑,“你再诟病家父试试。”
这女子说什么都像是戏言,偏生下人把她的言语当做圣旨一般照办——
片刻后,商陆被掌掴得口鼻淌出鲜血。
沈笑山信步走过来,问明缘由之后,笑了笑。
小厮把商陆带到一遍去搜身,过了一阵子,呈给薇珑一封书信、一根男子束发所用的银簪。信上写的是:今日酉时,城西三十里醉仙坊,不见不散。来迟一刻,程询性命不存。
薇珑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能不能让我看看?”沈笑山问道。
薇珑道:“你得保证你没看过这封信。”
“我保证。”
薇珑这才把信件递给他。
沈笑山看完之后,又加一句:“我从没见过这封信。”
薇珑莞尔,“多谢。”转而吩咐安亭,“派人分头传信给王爷、唐府管家、侯爷和周府,我与周夫人在沈园,酉时之前,哪里都不会去。”又唤涵秋,“知会四爷一声,让他当即回府,帮忙照应着。”
两个丫鬟分头领命而去。
末了,薇珑对沈笑山道:“侯爷事先吩咐过,有事与你商量。”
沈笑山用下巴点一点商陆,“这个人交给我,周夫人的马车也借我一用。”
“去醉仙坊?”
“对。”
“可是你……”薇珑犹豫道,“或者,可以请吴总管带这个人去醉仙坊。”
沈笑山失笑,问道:“是什么理由,让你有这种打算?”
薇珑只得实话实说,“你是文弱书生。醉仙坊今日必然不安生,侯爷也会前去。”唐修衡私下肯涉足的是非之地,不是让谁流点儿血那么简单。
“看起来是文弱书生。”沈笑山笑微微地纠正她的措辞,继续道,“与唐意航比起来,这天底下没几个是习武之人。我比寻常人好一些。”
薇珑睁大眼睛,没办法掩饰心头的惊讶。唐修衡平时与她谈到沈笑山,话里话外都说过沈笑山就是个骨子里是才子、名义上是巨贾的人。她平日能想到的,不过是沈笑山手里有身手绝佳的护卫,保他平安。
“按照我的打算行事?”沈笑山问道。
“好。”薇珑压下心头情绪,“有劳,先生当心。”
“没事,不过是押送个人质。”
看他带着商陆走远,薇珑才忍不住啼笑皆非起来。
做唐修衡的亲人、友人都很省心:亲友的过人之处,只要自己不说或不被外人发现,他就始终守口如瓶,只字不提。
薇珑转回凉亭,跟周夫人真假各半地说了梗概:“那人想引诱程阁老与我家侯爷步入圈套,他们事先已有准备。商陆已被沈先生扣押,送去别处。”这件事没必要如实相告,周夫人知道原委的话,不过是多一个人担心程阁老,更何况,唐修衡根本不会让程阁老涉足险境。由此,在外人面前完全可以大事化小。
周夫人敛目思忖片刻,“所谓的准备,少不得侯爷直接或间接出面吧?”
“对。”
周夫人审视着薇珑,“不担心,不焦虑?”
“担心,焦虑。”
周夫人笑了,“瞧着却是一点儿焦虑的样子都没有。”
薇珑展颜一笑,“那些有用的话,让我每日吐血我都愿意。”
周夫人轻笑出声,携了薇珑的手,“绝不会有事。化险为夷,一向是侯爷最擅长的。”
·
未时一刻,四辆马车分别离开内阁、沈园、棠梨苑,向西城门而去,分别是程阁老、黎兆先、商陆与周夫人日常乘坐。只是,临近西城门的时候,三辆马车各自选了岔路,折回城里,过了城门的,只有商陆那辆马车。
·
醉仙坊是专门酿造烈酒的酒坊,去年开始在西城门外建新的屋舍,年初迁了过去,方圆十里没有人烟。
这里,最早是德妃母族凌家的产业,凌家没落之后,由梁湛的心腹接手打理。
所以,这件事不需讯问便可得出结论:梁湛自去年就有了一些打算——用这地方杀人的打算。
酉时,这里被璀璨霞光笼罩。院落里有着不同寻常的寂静,仿佛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院落正中,堆放着数十坛竹叶青,近前有车辆,应该是要装车送去城里,却临时搁置下来。
酒坊外,马车行至酒坊朱红色大门外。
被反绑了双手的商陆与神色冷漠的沈笑山一先一后下了马车。
沈笑山似友人一般搭住商陆的肩头,同时以匕首抵住商陆的咽喉。
两个人慢慢地走到门前,守门的人开了一扇大门,望着商陆,面色惊疑不定。
沈笑山吩咐道:“走。”
商陆对守门的人摇了摇头,面色颓败地走进酒坊。
沈笑山和声道:“把你那些亡命徒都叫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商陆犹豫片刻,转头望向守门的人,“还不快去?”
那人诺诺称是,扬声唤道:“弟兄们,情形有变,都过来!”
语声未落,藏匿于酒坊各个房间的死士纷纷出门,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向院落前方,与此同时,他们预感不妙,然而为时已晚。
冷箭如雨,从四方高墙之上袭来。
并无取人性命之意,攻击的都是这几十个人的手臂、腿部,但力道强劲,伤势便很严重,让他们失去反击的力气。
一时间,痛苦的闷哼声连连。
商陆目睹这情形,心头闪过疑虑:外围明明有人手把守,进门之前还看到了,即便遇袭,也该有个动静才是。莫非,他们被人收买了?可端王的死士又怎么可能被收买?
他下意识地望向高墙。
正北和东西两面的高墙之上,分别站着十名身着劲装、携带弓箭的蒙面人。
不需回头也知道,正门情形亦如此。
他淌出了冷汗:从头到尾,对方都做了万全的准备。
所谓的对方,到底是谁?是程阁老或周夫人么?不可能。他们即便是有这种杀人的谋略,也没有这样精良的人手。
那……是挟持他的沈笑山么?一个巨贾,与程阁老素无往来,没理由这样做。
不,不是沈笑山,是唐修衡——这两个人交情匪浅,如今京城大多数人都知道了。
但这样推测的话,便又有了疑点:唐修衡如何能够做到未卜先知,及时得知他要对程阁老下手的?又因何这般看重程阁老的安危,为他做出相应的部署?
没有交情的话,可能么?但若有交情,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只凭最近皇帝让这两个人勤走动、常在一起议事?那更不可能了。两个都是孤傲冷淡的性子,怎么可能初一接触就成了生死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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