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马车不要走》第2章


傅奶奶一去厨房,池西西就跳下沙发跑到傅川面前,仰起脸邀功:“傅川哥,我把你家打扫干净了,还帮你把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
没等到傅川的表扬,她又笑嘻嘻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奶奶会来,我吃饱了得赶紧走,不然我爸来了我就完了。你什么时候走?能带我一起么?”
“你爸死了,你妈改嫁,你后爹喝醉了总打你,不让你上学,要把你嫁给老头?”傅川面无表情地复述她昨天的话。
十六岁的池西西咬着手指头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谁让你不记得我了,我都伤心死了,小时候咱俩多好,你给我折的飞机和千纸鹤我还留着呢!”
“……你记错人了吧。”他大她快十岁,她小时候,折飞机和千纸鹤……
“没啊,就是你!你忘了么,我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在你家住过半个月,你给我用狗尾巴草编过兔子,还爬到树上给我摘过你家院子里的柿子!”
“你说的是傅岳吧。”弟弟哄她玩还差不多。
“当然是你,傅岳哥从来不理我。我变样了吗?你怎么不记得我了,你还和以前一样,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那时候……”
“怪我。”傅川不想继续听她喋喋不休地追忆童年往事,出声打断。
他正想上楼回房间,又听到她说:“我和你说了名字你都没想起来我,太伤心了。我要是不认识你会跟你回家吗?我又不傻。”
……傻的是他,带一个不认识的人回家。
傅川刚回到房间,傅渡江就回来了。
不出他预料,父亲骂他的主题有两个。
一是傅川正处于研三实习期,傅渡江让儿子换个名字去子公司应聘,不料上班才一周,整个子公司就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二是要不是傅渡江和报社总编关系好,他当街搂着小明星的照片就要登上今天的娱乐版了。
“你都二十五了,还整天打着我的幌子干不着调的事儿……”
傅川一句话没回,安静地立在父亲面前,傅渡江骂足了半个钟头,说了两轮车轱辘话,见儿子一脸无所谓地不还嘴,更觉烦躁,挥了挥手让他滚。
傅川滚到楼下的时候,迟茹正坐在沙发上同一个年轻女人聊天,池西西垂着头坐在年轻女人身边,听到他下楼,抬头望了他一眼,忧郁的目光里依稀有乞求。
因为她的眼神,本要离开的傅川鬼使神差地没有走。
年轻女人说:“哎,西西像她爸爸,两人脾气都拗,父女俩三天两头吵架,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再把她当亲生女儿疼,到底隔了层肚皮,只敢哄不敢训,老池就总怪我,怪我太宠她,把她宠坏了,我真是……”
迟茹看了眼傅川,笑道:“你的为难我比谁都懂,小川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我嫁进来的时候他才一岁,在我看来他和傅岳没两样,但他爸也总怪我太溺爱他,傅岳小时候还气我对哥哥比对他好……”
傅川的嘴角弯起一抹冷笑,为什么子公司的几个经理昨天非拉他吃饭灌他酒,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照片,这两样应该都是眼前这位的功劳。
比起童话里的蠢后妈,这两位的境界显然高多了,她们对继子女从来温声细语体贴照顾,除了使手段把亲爹变成后爹,其它时候,不是亲妈却胜过亲妈。
听到年轻女人起身告辞要带继女走,傅川忽而说:“池西西,你的书包在二楼,别忘了拿。”
池西西怔了一下,得到迟茹和继母的同意后,上楼“拿书包”。
她刚走上二楼,就听到小石子敲击玻璃的声响,询声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子前,傅川竟立在楼下的草地上。
他两手抄在运动裤口袋里,偏着头向上看,示意她打开窗户。
“跳下来。我在下面接你。”
“啊?”
“不是让我带你走?”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走不走?”
“走!”
池西西没有犹豫,爬上窗子,闭着眼睛对着傅川的位置跳了下去。
冲击力太强,饶是傅川早有准备,也险些崴了脚。
他转了转脚腕,扯掉还死死抱着他不放的池西西的手,拖着她从小门走出了院子。
一上了他的车,池西西便一扫先前的忧郁,眼睛亮晶晶地冲他傻笑:“傅川哥,你带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我没地方去,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听话,不麻烦你。”
她身上仍旧穿着单薄的校服,傅川调高空调,发动车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她手腕上的淤青,问:“你爸打你?”
池西西立刻拉了拉袖子,迟疑了一下,脸上很快又浮起了笑,声音轻快地说:“没有,我和同学闹着玩撞的,我爸要带着他老婆儿子移民,我不想去,我去美国干什么,我同学朋友都在这儿……”
傅川望着她脸上灿烂的笑,收起了同情心,只恨自己被个小孩坑了。
“傅川哥……”
“说。”
“你带我走,你奶奶他们不会骂你吧?”
“不带你走他们也一样觉得我不着调。”
第2章
傅川把池西西托付给宁御的妹妹宁立夏,就开着新改装的车和宁御去了千里之外的银川。
他再回来时,已经临近农历新年了。
傅川去宁御妹妹那边接人的时候才知道池西西早就回学校上课了。
人是他带出来的,总得有始有终。于是回家前,他先去了趟池西西的学校。
学校门前停不了车,他就把车扔在了对街,步行过去。
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四十分钟,一口气开了七八百公里,傍晚才下高速的傅川觉得倦,就去隔壁小店买了罐红牛,坐到停在校门口的自行车后座上继续等。
还有半个钟头的时候,一个男生翻墙跳了出来,傅川觉得眼熟,仔细一瞧竟是季泊川。
季泊川一站稳,两个小混混就从暗影中蹿了出来,边叫“川哥”边给他点烟。
上身校服下身牛仔裤的季泊川吐了口烟,斜着腿眯着眼和小混混们筹划着要去修理谁。
傅川突然想起十五六岁时的宁御和自己,年少轻狂时不可一世,觉得自个儿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牛掰,可此刻看着一脸蠢样的季泊川,傅川才惊觉那段历史非但不光辉,还挺让人羞愧的。
拉开易拉罐的同时,傅川发出了一声轻笑,不是笑季泊川,而是笑过去的自己。
小混混们可不这么认为,指着傅川厉声呵斥:“看什么看,找死?”
没等傅川开口,季泊川就认出了他,他瞪了一眼身边的混混,骂道:“找死的是你!这才是正经的川哥,过去认错!”
季泊川上头的两个堂哥和傅川的弟弟傅岳一样都是学霸,兄弟间感情虽好,但好学生和坏学生天生气场不合,玩不到一处去,所以季泊川从小就爱往他跟宁御身边凑。
傅川本就不会和小孩一般见识,摆了摆手没接混混递上来的烟,问季泊川:“你认识池西西吗?”
“太认识了!我跟她一个班。”
“你帮我把她叫出来。”
“您等着。”季泊川说着,又翻墙跳回了学校。
隔了不到五分钟,池西西就把外出条递给门卫,走出了校门。
她在校服外头套了件肥大的长款白羽绒服,头上带着白兔耳罩,再加上脸上的粉红口罩,远远望去好像一团雪球。
雪球看到他,加速“滚”了过来。
“傅川哥你回来啦!”
“你最近怎么样?跟你爸和好了?”
“他们上星期就去美国了。反正还有半年我就上大学了,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池西西戴着口罩,嘴里呼出的热气被冷风冻住凝成水珠落在了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上,亮晶晶的像夏日清晨花朵上的露水。
“那你现在住哪儿?宁御妹妹说你搬走了。”
“住校。”
傅川被她这双带着露珠的眼睛忽闪得心烦意乱,伸手摘下了她的口罩,池西西立刻喊冷。
“你穿成这样能有多冷,和大人说话戴口罩有没有礼貌?”傅川曲起食指敲了下池西西的额头,问,“你爸怎么同意你留下的?”
“他们本来也未必想带我去,我爸死要面子,怕别人说他有了新老婆新儿子不管女儿。”
傅川对旁人的家事不感兴趣,就没多问。
说话间池西西白嫩的脸颊竟被冷风吹出了两抹红,见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捂着脸挡风,傅川不由得感叹女孩就是娇气。
他把口罩摁回池西西脸上,指尖触到半寸她的皮肤,脑子里忽而蹦出了“肤如凝脂”这个词。
原来娇弱的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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