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多钟以后,顾采薇把银针一一拔出,顾筠薇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睛,看看穆彻,看看顾采薇,又看看房子的摆设,忽然闭上眼睛,喃喃道:“我又做梦了?”
顾采薇替她拉上被子,紫檀正好端着温水进来,见主子醒了,激动地跑上前来,水漫出盆子,有几滴甚至落到顾筠薇脸上,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梦里,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感觉?
穆彻就要发作,却见紫檀把盆子放到地上,扑到床前放声大哭:“夫人,你总算醒了。你要是醒不了,奴婢就一头撞死随你去了。”
顾采薇:“……”
这个冒失又缺根筋的丫鬟,怎么做到将军夫人贴身丫鬟位置的?
紫檀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让顾筠薇更加清醒,她终于知道,今夕何夕了。
她看着顾采薇,不确信地问:“敏……”声音沙哑,有些模糊,然后她骤然醒悟,问:“你是谁?为何在这里?将军,将军怎么回来了?”
被子里,她感受到自己,脸上泛起红晕。然而两手却紧紧握拳,指甲划伤了手心也恍然不知。
她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
那是不是,前世错过的良人,这一生还有机会弥补?
穆彻见她没有用往日那般淡漠的目光看自己,眼神中仿佛还多了依赖,不由一喜,说话都有些不稳:“我回来了,你现在感觉可好?这是你没见过的七妹妹,顾采薇,你病了,我请她来替你看病。你可想吃些什么?我让人去做……不,顾姑娘,内子,内子现在可以用些东西吗?”
顾采薇冲他翻个白眼,一边收拾银针一边嘱咐紫檀:“用温水给你家主子泡泡脚,再烧起来就用温热的毛巾擦汗,太烫就用烧刀子擦。但到底女子体弱,还是尽量不用。”
言罢,她又对穆彻道:“穆将军,尊夫人这是饥寒交迫,身体孱弱,否则你当这普通风寒,怎么能发展成现在这般要命?要是不喜欢她,看在当初是你死皮赖脸非要强娶的份上,一纸休书给她,便是顾家不肯要她,你给个几十亩田地让她安分待着,算是补偿你耽误她这些年的青春便是。何必用这等拙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弱女子,回头又惺惺作态来求我!”
穆彻面色青紫,又似是不敢置信,问紫檀:“府里可是没有送来供养!”
紫檀委屈上来,哇哇大哭,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采薇:“……”
顾筠薇心想,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自己这个七妹妹,还是这般喜人又恼人的性子。喜的是她,恼的是穆彻。
“七妹妹,不是这般。并不怪将军。”顾筠薇声音弱弱的。
顾采薇摇头:“我不是你七妹妹,虽然我和她同名同姓。但是好歹都姓顾,你年长于我,我就攀亲叫你一声姐姐。姐姐何必自苦,替他遮掩?罢了,都是你们夫妻的事情,关上门来慢慢说吧,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药送来了,先喝些白粥垫垫肚子再用药,该是没大碍了。要是明日再烧,再让人叫我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做戏
说完,顾采薇收拾东西要走。
穆彻伸手拦住她道:“内子情况这般,恐怕还要麻烦顾姑娘在此一晚……”
顾采薇冷笑道:“我看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有人巴不得呢。”
顾筠薇见穆彻要发作,又熟知顾采薇心软的性子,立刻道:“妹妹,将军白日才回城,又为了我忙到现在,我哪里还能让将军守着我?你也看到,我这丫鬟让我惯的,也不堪用。偏我刚醒,一见妹妹就觉得亲切,妹妹就留下陪我一夜,让将军回去休息,我还有些不舒服的地方,还要请教妹妹一二。且请妹妹看在将军卫国不易和我这破败的身子份上,帮我一帮。”
前世,顾采薇被穆彻强留下来,对穆彻很长时间都不假辞色。
老天既然让她回来,就是让她珍惜所有这些对她好的人,她不想让他们生分。
穆彻和她数年夫妻,几乎没听过她说过如此多的话,而且如此情真意切。但是她说的,又让他紧张不已:“你哪里还有不舒服?”
顾采薇看这俩人状态,怎么也不像夫妻不和。这顾筠薇说话,仿佛在对自己撒娇,好像跟自己特别熟稔,让她有几分奇怪。
她对女子的恳求,总是没什么抵抗力,因此轻轻地点点头:“既然夫人不肯怪罪将军,我也不必做坏人。你们有话且先说吧,我出去看看药拿来没有。”
说着,拉着那还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紫檀道:“给我出去帮忙。”
待两人出去,屋子里一阵沉默。
顾筠薇不敢直视穆彻,把头拧到一边。
穆彻以为她生气,心里叹息,刚才那般,只是在外人面前不肯让他失了颜面罢了,心里到底有些难过。
“你……”
“将军……”
“你先说……”
“您先说……”
然后又是沉默。不过气氛到底好了些,顾筠薇开口道:“将军可有受伤?白日听到外面热闹非凡,说是将军回城……奈何我身子不争气,要让将军刚回来就为我奔波。”
穆彻沉声道:“是我没安排好你。”
顾筠薇眼圈发酸,这件事情,她确实很委屈。但是再想到前世为了她,他一生孤苦,又深恨自己,不由哽咽道:“将军,我并没有同人私……”泪水到底滑落。
穆彻一惊,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这是何等委屈,才让她那般刚强的女子在他面前落泪。
“我知道。”穆彻声音带着慌乱,他觉得,顾筠薇变了许多。这种变化,在他感受来是好的,与自己更亲近些,但是却让他有些惶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定然为你讨回公道。你现在只管好好歇着……”
真好,他还是那般紧张自己,看不得自己受一丁点儿委屈。前生,她一定是失心疯,才对他把真心剖出来送到自己面前的行为弃如敝履。
顾筠薇柔声道:“将军信我,便是我想要的公道。”
穆彻不想听到如此推心置腹的话,不知道说些什么,看她嘴唇干裂,讷讷道:“我给你拿水喝?”
顾筠薇点点头。
待他拿过水,要扶她起身,两人才尴尬地想起来顾筠薇身无片缕,于是都红了脸。
穆彻拿起旁边的薄被子包着她的后背,把她扶起来,抱在怀里,强迫自己忽略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速的心跳,假装平静道:“来,喝口水。”
顾筠薇从来没跟他如此亲近过,感受到他结实紧致的肌肉、宽厚的臂膀以及身上那股勃然欲发的男子气息,脸红得更甚,就着他的手轻轻抿了一口水。
穆彻舍不得放开怀中软软的小人儿,而顾筠薇也额外贪恋这怀抱。只两人都怕吓到对方,因此很快各自归位,又开始沉默。
但是两人心里都想着,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外面传来马蹄声,应该是水沉取了药回来,顾采薇在吩咐人熬药。
孟平走上前来跟顾采薇请示回府,顾采薇说恐怕走不了,他有些郁闷,严肃道:“姑娘毕竟是咱们宋将军府内眷,夜不归宿终是于礼不合。”
“宋铎那边,自有我去说。”穆彻掀开帘子出来。
孟平心道,若是将军和姑娘生了嫌隙,你去说又有什么用!他看着顾采薇,目露恳求。
顾采薇道:“穆将军闹这一出,恐怕已经盖不过去了。等快天亮时你去三皇子府守着,让三皇子在皇上面前奏一本,既然穆将军和我们本来不是一路人,那么出了这事情,明面上必须有个立场。穆将军现在正得圣上宠爱,皇上未必会苛责。不过就是苛责,也算活该,哼。”
穆彻听她前面说得还有理有据,后面就又成了置气的话,不由摇头。不过也到底赞同她的话,他和宋铎交好,对谁都不好。
孟平觉得顾采薇说得也有理,这样正好让公子和穆彻面上有了嫌隙,恐怕很多人都会放心不少,因此点头应下。
穆彻本想让人收拾一下旁边的屋舍给众人住,却发现实在破败得不像样子,只得把顾采薇让到主屋里,自己带着众人在旁边屋子里堪堪找几个位置坐着休息。
顾筠薇这一夜,又烧起来两次,吐了一次药,不过总算有惊无险。
穆彻去上朝,果然被弹劾了。
只是令众人不解的是,穆彻竟然疯了一样去招惹宋文扬的家眷,惹得三皇子一派在早朝上咬着他不放。
穆彻是三皇子和太子曾经都想极力拉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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