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商娇》第207章


商娇怆笑,微微侧头,询道:“好,那你告诉我,你的苦衷……是什么?”
身后环住她的身体便僵了僵,陷入良久的挣扎与沉默。
商娇气苦至极,只得无奈苦笑。
“好,你不说,我替你说!”她缓缓道,想起数日前,她曾在商行外听到的高小小的话。
“她是高家的小姐,她的族姐是大魏宫中最有权势的淑妃,她家的产业遍布天都,她又是家中独女……若你娶了她,陈氏无疑便会是天都城中,再无人匹的商界第一人!
——所以,当日你虽拒绝了她,但事后想来,却必然是后悔了,对吗?毕竟,相较于我这个无权无势,父母双亡的孤女而言,她高家所能带给你的利益,自然是我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企及的。陈子岩,我说得可对?”
“……”
商娇说完,身后仍是一径的沉默。
只是那环住她的手臂,却仍坚决不放。
商娇只觉失望透顶,仰头望天,虽眼中有泪,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滴落。
双手按住身后的手臂,企图再次脱困,迅速离去。
陈子岩却依然不放,死死不放。
“娇娇,娇娇……”他终于开口,艰难而晦涩地再度乞求,“我不管你如何看待我,看待此事,我只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的……你已是我的女人,我如何还能放你离开?离了我,你又还能再去哪里?”
商娇推拒的手便蓦然一顿。
她猛然间想起那一日,她与他的初次……
想他平日里温和谦谦,循规守礼,与她相处时,虽偶尔也会动情,却总会在关键时刻放开她,只道要将这美好的初夜,留待他们的洞房花烛之日。
可偏偏就那日,他半步不让,亦不容她拒绝,如此坚决地占有了她……
而如今,出了此事,他便对她说,她已是他的女人……
难道他以为,她会像其他女子一样,固守所谓的贞节,甚至为了这所谓的贞节,而答应退让么?
想到这个可能,商娇只觉得自己的心钝痛无比,连呼吸都因着这疼痛而快要窒息。
那曾经的美好,她身为女人最宝贵、最难忘的时刻……
若陈子岩竟抱着这样的心思,叫她情何以堪?
思及此,商娇腿下一软,若非陈子岩在身后环抱住她,她差点再次跌坐下去。
“陈子岩……”
她怔怔地望着远处,眼神空茫,只觉得前面的房屋、青石的街道,在她的眼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我且问你,那一日,你我的初夜……你是不是早已料想到了,我若知晓了此事,必会离开你?所以,你干脆先要了我的身子,让我成为你的女人,想借此让我再也无法离你而去?”
商娇的话音一落,身后的人顿时全身僵硬,片刻后,竟微微颤抖起来。
“娇娇,对不起……”他更加用力地掐紧她的腰,似要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娇娇,原谅我……我这样做,皆是因为我爱你啊,我……”
商娇闻言,也全身颤栗起来。
原来,原来如此!
她那可怕的、敏感的料想,竟是真的。
她身为女人最美好的时刻,竟暗藏着他如此龌龊与幽暗的心思!
心,伤得不能再伤后,便生出了愤怒,出离的愤怒。
“别碰我!”她突然一声嘶吼,涨红了脸,猛地跳将起来,挣脱他的怀抱与束缚,转身便“啪”的一巴掌,重重地扇在陈子岩的脸上。
陈子岩从来不曾料想到,一直待在他身边,乖巧温顺,事事为他着想,处处替他担忧的商娇,竟有朝一日会如此待他,不由被她一耳光打得头偏向一处,脸上迅速泛起一个绯红的掌印。
趁着他被打得目瞪口呆的时候,商娇慢慢地退,慢慢地退,直到完全脱离他的怀抱,方才喘着粗气地低吼道:“陈子岩,你让我为自己感到恶心,感到不值!是,你是得到了我的身体——可那又怎样?我商娇便是因此而终生不能再嫁,遭人唾弃、咒骂,也不会做你那见不得光的侍妾,成为你的玩物!”
说罢,她眼光透红,毅然决然地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独留下陈子岩一个人站在寒风凛冽的街道处,摇摇欲坠地看着她渐渐跑远的背影。
一闭眼,眸中泪水倾然而出。
卷四 情海腾,陡生波,心字到头终成缺 192、回家
192、回家
商娇向前奔跑着,奔跑着,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
哪怕脚下虚浮,头痛欲裂,阵阵晕眩,她都不曾命令自己停下脚步。
此时,此刻,她只想远离陈子岩,远离这个她曾爱得最深,却伤她最深的男人。
心口烈烈如焚,仿佛已满目疮痍,便连眼中的泪,也被焚灼得再流不出来。
那些曾经的承诺,那些曾经的美好的过往……
皆止于此时,此刻。
从此后,她再不会爱他,再不会爱他!
——她商娇,再不会爱陈子岩!
她这般想着,脚下却突然踩空,脸面朝下地重重扑倒在街上,冰冷的污水中。
街面上不知哪家酒楼饭馆倒出的泔水,又酸又臭又满是油污。她在地上滚了几滚,忍不住地直泛恶心。
她伸手,想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从污水纵流的路面上站起,却不知是污水太滑,还是她的脚太软,她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拼命而又徒劳地在地上挣扎着,看着污水滚过她单薄的小袄,如同路边一只垂死的癞皮狗般,又脏又臭,一团污糟。
好不容易爬到路边一棵小树旁,她伸出被跌得磨出血丝的手,一点一点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却终又颓然地坐到地上。
一股寒意自脚下蹿出,突然蹿入她的四肢百骸,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好冷!
她竟不知,这大魏的冬天,竟是如此的寒冷,冷得她心脏巨痛,仿佛随时可能骤停。
她想回家。
回到一个温暖的、有着家人关爱的家里,喝一碗暖暖的热汤,听着家人唠叨与嗔怪……
这,才是她想要的幸福。
可这里,这大魏,天大地大,却哪里是她的家呢?
城南的小宅?
不,那是陈子岩的产业,从来不是她的家。
她爱着他时,为着他一点私心与猜忌,只能搬入他为她准备的地方,用心经营,将那里当作了家,用着自己属于女人的小小的心思,将那里经营成他与她最甜蜜、温暖的小家。
——哪怕被常喜骂她甘作陈子岩的外室,哪怕她此后一生,会为此受人诟病,她也不畏不惧,甘之如饴。
可一旦她决定不再与他有所牵连,那处小宅于她,便是牢笼,便是束缚!
哪怕外面狂风骤雪,哪怕她饿死、冻死——也绝不会再回到那里!
可是……
她能再回安宅吗?
她要如何向一心冀望她可以幸福的安思予解释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况且,那里还有一个从来不看好她与陈子岩这段感情的常喜……
她会不会嘲笑她?嘲笑她当初不顾她的劝阻,执意追随陈子岩而去,却落得一个遭人悔婚、抛弃的下场?
还有安大娘……
那个待她如同亲生女儿的安大娘;那个哭着拉着她的手,不愿她离去的安大娘;那个临死前还惦记着她的安大娘……
可她却因为想要一心一意追寻这段虚妄的幸福,不管不顾的离去,甚至几度错失再去看安大娘的机会,让她抱憾而终。
她还有何面目回去?
她还有何面目回到安宅,面对那些待她有如亲人般的人?
想到此处,商娇不由得悲从中来,捂住了自己的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一直阴沉了一日的北风,终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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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下来。
安宅内,吃罢了早饭的常喜正用扫帚扫着积雪。
安思予备齐了纸笔,出了西屋的房间,又与院中正在扫雪的常喜招呼了一声,便打开门准备去往牙行上工。
岂料,甫一开门,檐下一团蜷缩在地,如同雪人般的人便跌滚在他的脚边。
安思予不由一愣。
起初,他以为是昨夜风雪太大,哪个乞丐躲在檐下避雪,被冻得僵了。可再仔细一看,待他认出来人是商娇时,不由心内巨震。
“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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