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商娇》第405章


“过年?”听了安思予的话,商娇更加奇怪了。“不会吧?这官府拿人,莫非还不兼顾一下民情民俗,要让百姓们连年也过不安生吗?”
安思予一脸似笑非笑地看了商娇一眼,仿佛她刚刚说了一个好笑的笑话般。
“这官府拿人,又哪会管你民间百姓过不过年的?刚刚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依照民间传统,过年时百姓们必定会家家户户聚在一起吃团年饭,最是人齐的时候。此时拿人,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更何况,春节一过,修造大佛之事便又要开始动工,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官府拿了人,一路押往天都,少说也要走二三十日。若不赶在年后交人,误了工期,届时太后怪罪下来,州官岂不自讨苦吃?”
商娇听完,哑口无言。
就连过年,也不能还百姓一个安生?
胡沁华,当你坐在大魏皇宫金殿之上,心安理德地接受百官朝拜,杯筹觥错,欢声笑语,声色犬马之时……
可曾听得到在你统治之下的百姓,已户户悲歌,家家哀泣?
“那大哥,你会不会有事?”商娇想起安思予,担忧地问。
安思予不料这一路话说下来,商娇竟在担心着她,不由心头一暖,眼神瞬间温柔了下来。
他伸出手去,将商娇放在案上的手轻轻包裹,温柔地向她笑了一笑,安慰道:“大哥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纵然现已辞官归隐,但官府征人服役,自是拿不到我头上的。你且宽心。”
听安思予这么一说,商娇悬起的心方才略略放下一些。
可安思予的下一句话,却又将她刚刚放下的心又陡然提了起来。
他忧心忡忡地望着商娇,道:“可我虽无恙,但咱们商号中的那些管事与工人,除切庄百衣那些为朝廷立过功劳的之外,其余的皆是白丁,若当真官府征役,只怕……”
“啊?”商娇一声惊叫,腾地站起身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竟忘了,她的商号旗下,尚还有着那么多正值青壮的男子。
“那……那怎么办?”她心里一阵心焦,急切地问安思予。
若那些雇工都被官府征走,那她的商号只怕也离倒闭不远了。
安思予也站起身来,拧眉看她,似遇到了重大的难题一般。
他缓声道:“若你不想官府征用咱们的工人,这件事并非没有办法解决的。但这件事,我务要请你拿个主意。”
“你说。”商娇见安思予为难的表情,情知事情难为,却依然想要听听他的办法。
安思予说出了他的办法。
其实很简单,拿钱赎役。
历来官府在民间征人服役,向来都是秉承着“有钱出钱,有人出人”的两条出路实行的。
一般百姓若出不起买赎银子,便只能任由官兵抓人,送往天都服役。
但大户人家则不然,为保家人平安,他们自会按人头点算,交一定数额的钱财给官府,或是雇人代役,即可让官府免去其服役之苦。
而安思予所说的这个方法,就是如此。
可是末了,他也深觉不妥,遂忧心地向商娇请示道:“可是娇娇,咱们现在的产业已非那些普通的富户能比。他们可以租一间小铺,雇上两三工人当街卖点米粮杂货即可为生,可咱们随便哪个铺子,都是二三十个工人伙计……这几年,零零星星的就开了几十家。
再加上天都的明月茶行与酒楼的工人,再撇去织坊那边不提……少说下来也有个一两千人!而买赎银子一般定价皆在五十两至一百两不等……这般算下来,咱们这一项便要亏空近十万两银子!”
“咱们……给!”商娇闭着眼,故意忽略安思予的话在心里的震撼,咬紧牙关,吐出一个字。
即使打落牙齿和血吞,这笔钱,她也不能不出!
这些人,有的是陈子岩曾经的老伙计,有的是为她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朋友……她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都被官府抓去,吃苦捱打,累死累活吗?
而且,关于古时的徭役制度的严苛,商娇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自汉代以来,徭投有正卒、戍边和更卒3种。正卒为接受军事训练并负责地方治安,赴京都作卫士,负责保卫都城、守卫皇宫、陵苑,或为诸官府服务;
戍边亦称徭戍或屯戍,即到边疆从事“守徼乘塞”;
更卒,是每个傅籍的男子除服正卒、戍边两种徭役外,每年还须在本县服无偿劳役,从事地方的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漕谷等劳动。
官府不需其亲身服役而命令他出钱代役,曰“过更”,这笔代役钱称作“更赋”。
但实际情况却是,许多中产以下的百姓都交不起这笔钱来,只得以身充役。于是,像建造通天大佛这样的皇家大事,必然只能落在这些贫苦的百姓的身上。
而官府及官兵对这些服役的百姓,向来都是毫不客气,没有丝毫怜悯之情的。一旦充作劳役,少则打骂,缺衣少食,甚则棍棒加身,待之如猪狗!
所以,一场劳役服下来,常是十室九空,万户悲歌。
当年秦末之乱,不正是一群徭役之徒率先举起义旗的吗?
当然,大魏经此一役,会不会动荡不安,商娇管不了这么多。
但她至少要倾自己之力,保住自己旗下的工人与伙计的平安!
这才是现如今她必须要做的紧急要务。
卷九 御风踏,弑血歃,伴君覆手倾天下 404、赎役
404、赎役
安思予对于商娇做出的这个决定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却显然并不赞同。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道:“娇娇,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说到此处,他抬起温润的眼睛看向商娇,缓缓又道:“征集徭役以建通天大佛,是太后假皇帝之手,向整个大魏境内大小州府下达的圣旨。各地州府都会按户籍点算服役的人数。此次你替大家交了钱,让大家免过一场徭役,但若是人数上缴不齐,官府只能再征……这样周而复始下去,终不是办法。”
言下之意,商娇可以出钱,让大家避过一时之役,却只要通天大佛一直在修造,就终避不过下一轮的征役。
商娇闻言,默然良久。她用手抹着脸,一遍一遍,感觉前所未有的乏累。
可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安大哥,”她唤他一声,无力地吩咐道,“先把咱们商号里在官府征役范围内的工人的名册造上来吧。”
安思予闻言一悚,一把抓住商娇的手,语气里有一丝迟疑。
“娇娇……真决定要这么做吗?”
商娇抿了抿唇,举目茫然四顾,嗤声问:“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若大家都被官府抓去服了役,我这么多的铺子,这么多的订单……怎么办?”
“……”安思予也无言以对。
“所以先保得了一时是一时吧。”商娇站起身来,大大的眼睛里已满是挣扎过的的坚决。
“只要商家的旗号不倒,我就总要庇护着我旗下的工人,让他们至少可以保得自己周全。至于那些钱不钱的……只要大家还在,就总能再赚回来!”
安思予静静地凝视着商娇,片刻后,他轻扯唇角,微微笑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你既这么说了,我照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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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思予的话果然没有说错。
至腊月二十六时,朱英镇突然涌入了大批衙役,他们手拿黄书口称敕,口口声声奉天子之令,广征民夫以服徭役,并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拿人。
古时消息闭塞,除了像商娇这种家大业大的行商巨贾早已得到消息之外,其实百姓对外界的消息并不流通,即便隐隐听到传闻,但见镇上无风无浪,也并不当真。
所以,当大批衙役如潮水般涌入自家家门,凶神恶煞的缉拿镇上所有青壮男子之时,所有在家准备过节的人都瞬时蒙了。
倏时间,整个朱英镇上近千家人户,几乎家家都哭声震天,鸡犬狂吠,追赶、谩骂、哀求、哭诉……让整个朱英镇一扫往日过年时的张灯结彩,处处欢歌笑语,变得愁云惨雾,格外悲凄。
外面哭声震天之时,南秦州州官胡敢当却端坐在明心酒楼的贵宾房中,一一清点着商娇与安思予递来的名册上的名字,点算着两大箱白花花的银子。
整整近八万两雪花纹银啊,几乎亮瞎了胡敢当的眼,让他又惊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毕竟,这商家旗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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