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玛[出版]》第42章


她从外套口袋抽出右手,然后伸向我,我便也从外套口袋抽出左手。 
她右手握住我左手,摆动了几下。 
「在我人生的七千多个日子里,我有很多快乐的时光。七岁时第一次 
去动物园、十三岁时捧着第一朵栀子花闻香、十五岁时的国中毕业 
旅行、十八岁时的暑假考上大学等等,都是我非常难忘的快乐记忆。 
但如果让我选择的话,去年耶诞夜我们在操场散步应该是我最快乐 
的时光。我想永远留下那晚的快乐感觉,是那种真实的、活生生的
感觉,而不只是曾经很快乐的记忆,我相信只要在这个操场散步,
那种感觉就会一直存在,不会褪色、也不会变淡、更不会消失。」 
我不知道潜意识里的神秘力量为什么会将阿尼玛投射在她身上? 
我只知道我很喜欢她,深深的、深深的、深不可测。 
我突然很想牵着她的手,然后双脚一起离开地面,看是否能腾空飞起。 
如果真的飞起来了,那么飞到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不落地也行。 
『即使你从这个学校毕业,如果还在这个城市,甚至不在这个城市也 
无所谓,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来这个操场走三圈。』 
「真的吗?」 
『嗯,以后我来找你时,不管要做什么,一定先来操场走三圈。』 
「好。」她吸口气,「要逆风了。」 
『嗯。我准备好了。』
我们紧握对方的手,在逆风中缓缓前进。 
从此之后,我每次去交谊厅找他,见面后总会先去操场走三圈。 
如果是一起吃饭,饭后还会再去操场走三圈。 
我不知道一直顺时针沿着操场走三圈是否有助于感情进展, 
但起码这样做会让身体更健康。 
不用再当公关后,我变得比较清闲,更常参与心理社的活动。 
心理社每学期都会举办侧写比赛,前几次我没参加,这次想去玩玩看。 
为了避免社员们刚好认识要观察的对象,所以通常是在校外找个地点。 
社长选了学校附近公园的广场当作比赛地点,时间是周六下午一点。 
以前都是珊珊学姐拿冠军,但她们没有出现,应该又是姗姗来迟。 
广场上的人不多,社长指定一个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女孩为观察对象。 
大家在离她20公尺远的树下仔细观察她十分钟后,便开始发表看法。
有人从她看的书和翻页的动作,推测她的背景; 
有人从她的穿着、发型和坐姿,推测她的性格; 
有人从她专注看书的模样,推测她的心理状态。 
但她只是安静地坐着,除了手指偶尔翻页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 
而且她也没起身跟别人聊天,所以根本看不出谈吐、举止和表情。 
这题实在太难,大家只能瞎猜,社长正想换个观察对象时,我开口了。 
『从她所处的环境和四肢的摆放,我推测她应该姓杨。』 
「你说什么?」社长几乎大叫。 
『她身旁有棵树,得「木」。太阳高挂在她头上,得「日」。她坐在 
长椅上,得「一」。右手自然垂下,左手曲肘捧着书,得「ㄅ」。 
双腿向前伸直,脚跟着地,可以得两个「丿」。』我边说边比划, 
『组合起来,就是「杨」。』 
「这不是侧写。」社长说,「这是瞎掰。」 
『我是根据人体象形文字学来推测,这是侧写的最高奥义。』我说, 
『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那个女孩是否姓杨。』 
有个社员跑去问她,只见她手中书本滑落、弹起身,一脸惊讶。 
「……」社长则是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社长不是白痴,根本不会相信可以经由侧写得知一个人的姓氏。 
或许他觉得这只是巧合,但他还是宣布我是这次侧写比赛的冠军。 
比赛结束大伙都走光后,我走到坐在长椅上看书的女孩身旁。
『嗨,杨玉萱。』我笑了笑。 
她抬起头,手中的书本再次滑落。 
『这本书被你丢在地上两次了。』我弯腰捡起书本,递给她。 
「谢谢。」她伸手接过,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想问你相同的问题。』 
我简单说起侧写比赛的经过,她则说她吃完午饭后买了本书, 
经过这座公园时,觉得初春中午的气候很舒适,便坐下来看书。 
『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我问。 
「你这次终于觉得可以算是好久不见了。」她笑了起来。 
俯视着她,很容易让我联想起高中时跟栀子花女孩相遇的情景。 
但毕竟她不是栀子花女孩,我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大概有四个月没见,我们简单说起彼此在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 
不过我们似乎很有默契,都跳过耶诞时节那一小段。 
这其实很怪,就像当你叙述你的寒假生活时,竟然跳过春节。
说完彼此别后的日子,我们几乎有一分钟同时沉默,气氛有些诡异。 
「你参加去年的耶诞舞会了吗?」她终于先开口。 
『嗯。』我点点头,『你呢。』 
「我没去。」她摇摇头。 
『喔。』我莫名其妙觉得尴尬。
「你的舞伴是什么样的女孩?」 
『嗯……』我想了一下。 
「抱歉。」她说,「如果很唐突,请你不用回答。」
『不是这样的。』我说,『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而已。』 
「简单说就好。」她笑了笑,「我只是好奇。」 
虽然轻描淡写,我还是说出高中遇见她然后分离最后又重逢的过程。 
「看来你们应该是注定要在一起。」 
『呃……』我又觉得尴尬,『或许吧。』 
「我还是要谢谢你带给我第一次参加舞会的美好回忆。」她笑了笑, 
「我只要回忆起那晚,就会感到非常非常满足呢。」 
『杨玉萱。』 
「嗯?」 
『为什么你还这么年轻,却已经要靠过去的美好回忆来让自己感到 
满足呢?』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眼神充满疑惑。 
『如果我们七老八十,确实要靠着过去的美好回忆来让自己满足。但你 
才二十岁,你随时会有新的美好回忆,也许下个月,也许下星期, 
甚至是明天,在你身上都很有可能发生美好的事值得你将来回忆。 
你不该只满足于我那晚带给你的美好回忆,你应该要求更多更多, 
因为你值得更多、也绝对会有更多美好的回忆。』 
她听完后楞了楞,随即笑了起来,而且是很开心的笑容。 
「蔡修齐。」她笑说,「我真的会记得你耶。」 
『我也会记得你叫杨玉萱。』我也笑了,『不是因为我弄破你的裙子 
良心不安以致一辈子记得,也不是因为你送我的钥匙圈我一直带在 
身上于是才记得。而是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所以我会记得。』
「那就要多谢你了。」 
『应该是我要谢你。』我笑了笑,『能够记得你,是我的荣幸。』
我们又开始闲聊,但这次没有像耶诞舞会那种必须避开的地雷。
「差点忘了。」她看了看表,站起身,「我得走了,跟朋友有约。」 
『那就下次再聊了。』我也站起身。 
「你真的把我送你的钥匙圈带在身上?」 
『当然。』我从口袋掏出那只金牛,在手上把玩一会,『这个钥匙圈 
不但好看,而且机车郊游时也很实用。』 
「机车郊游时很实用?」她很纳闷。 
『下次再详细告诉你。』 
「好,那就下次。」她挥挥手,「记得哦。」 
「我会记得。」我也挥挥手。 
目送杨玉萱离开的背影,正打算也转身离开时,竟然看见珊珊学姐。 
『学姐怎么这时候才来?』我很讶异,『侧写比赛早就结束了。』 
「我们到了好一阵子了。」怡珊学姐说,「只是在观察你跟她而已。」 
「跟那位终于忍不住还是打喷嚏的女孩说清楚了吧?」秀珊学姐问。 
『算是吧。』我叹口气。 
「怎么了?」珊珊学姐问。 
『我只是觉得疑惑。』我说,『为什么她会有点喜欢我?』
「你想想看,狗为什么对你狂吠,是因为它是疯狗?」怡珊学姐说, 
「还是因为你身上有屎?」 
『学姐的意思是……』我忍不住笑了,『我身上有屎?』 
「我们这年纪的男女,被异性身上某些特质所吸引,是很正常的事。」
秀珊学姐说,「你身上应该有某种特质吸引她。」 
『什么特质?』我问。
「我刚刚仔细观察你和她之间的互动,我发现你身上有一种特质。」 
怡珊学姐说,「这种特质通常用来形容女性,叫文静。」 
『文静?』
「嗯。」秀珊学姐说,「或许用来形容男生并不恰当,但你身上的这种 
特质,确实很像文静。」 
我仔细思考学姐的话,或许正如我被她的文静典雅特质所吸引一样, 
她也因我的文静特质而被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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