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光短歌》第6章


“闻萤,你妈妈以前不是在洗衣店工作吗?那她还认不认识其他洗衣店?”
闻萤搁了笔,低头打量片刻,说:“这种普通衣物送洗衣店太奢侈了,反正就一件,不然我帮你洗?”
“真的吗?啊啊啊!闻萤你太好了!世界第一好!”郁素欢呼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眉毛耸动着揶揄,“话说,你目标不会换成林谨承了吧?”
闻萤心里咯噔一跳,想她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外表依旧镇定自若。从容叠好衣服收进书包,她缓缓说:“如果你现在给我一件狗的衣服,也会说我目标换成动物了吗?我喜欢的人,从来没有变过。”
郁素被她严肃的表情唬住,神色收敛。
下午放学后,闻萤决定先回趟家,把校服拿去洗了,免得赵姝萍晚上回来嘴碎。
走时她见郁素没精打采地趴桌上,手机烫手山芋似地在手里翻来转去,就是拿不稳。
猜她心里多半有事,闻萤不愿多嘴,只想提醒她小心点,别让老王看到。
谁知郁素抢先问:“闻萤,你暗恋那个人多久了?”
“就……就高一进校……”
“他和你同校啊?”
“……怎、怎么了?”闻萤被问得猝不及防,索性坐回位子,集中注意力应战。
“那你想过告诉他吗?”
“没想过。”闻萤眼睛黯了黯,“我和他不是一路的。”
“可这么默默放任一个人在心里隆重,到头却像流星划过天空什么也没留下,多遗憾啊。”郁素一反常态地唱起浪漫的哀调,“而且什么都不做,还说自己喜欢,不会很没诚意吗?”
闻萤防备着,小心翼翼地问:“你想怎么样?”
“我想给他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但是不太敢……”郁素看着她,双眼炯炯,“要不我们一起打?”
闻萤一时怔忪。
这些天郁素和林谨承动不动就暴露在公众视野中,他们的流言学校早传疯了。
可郁素毫不在意。
闲言碎语撼不动她,谁都左右不了她,开心会无所顾忌地笑,义愤填膺便拍桌痛骂,一听老王煲鸡汤就塞上耳机,管他有没有看见。几乎认定她就是我行我素,却对给喜欢的人打电话忐忑不安。
个性真实纯粹,不经雕琢。
是真正被爱着,被保护着的人,才有资格。
——所以我不行啊。
——我做不到。
回过神,闻萤抬起手背,掩唇笑了下:“我不知道他的号码,也不想认识他,能远远看着就够了。不过我可以帮你拨号。”
“这样啊……”郁素眉间闪过惋惜,随即把手机交给她,“那你帮我拨吧,嘿嘿。”
闻萤曾听她提过这人姓李,于是打开通讯录,顺着字母序号往下找。
手指划至L下,停顿两秒。
*
车窗外的街灯全亮了,珠串一样连缀不断,整座城市泡在液体般稀薄的暮色里。
闻萤坐公交车最后一排,随车身颠簸不时摇晃。
落日熔金,暗红色的夕照穿透车厢,她脸颊勾出古罗马雕像的线条,庄重地绷紧。
第十九次打开手机,她瞪着那串已然烂熟于心的十一位号码,迟迟拿不定主意。“快放下别幼稚了”和“什么都不做的喜欢太没诚意”在天平两端玩起跷跷板,闻萤犹豫着,直至屏幕提示电量告急。
学校严禁早恋是因为会影响学习。
可我既不打算早恋,眼下在车上也无事可做。
再说,只是听听他的声音。
一声就行了。
还在搜肠刮肚地找理由,车子意外的急转弯,隔壁阿姨撞过来,闻萤肩头挨了重重一下。
不小心按了呼叫键。
几乎就是一瞬间,她手开始发抖。
嘟嘟声传出,一想到线那头的人随时可能接起,闻萤一遍遍地吞咽喉咙,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栗。
“喂?”低沉的男声贴住耳朵。
脑袋陷入死机后的空白,没有任何转圜机会,闻萤脱口而出:“是我。”
林谨承笑,清晰的鼻音。
闻萤立马挂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祖宗的霸王票~
第6章 小街
从早到晚心神不宁。
上课回答老师提问遭遇大脑断片,别人一句话重复两遍才能基本听清,晚自习放学时,郁素拉住闻萤:“你今天不对劲,怎么回事?”
闻萤借口跑步,飞快溜走。
早恋果然影响学习,学校英明。
幸好她颇具先见之明地把手机锁进家里抽屉,否则必然时时挂念,拿起放下一百次都不够。
客厅的沙发上,赵姝萍半躺在石磊怀中,等他用牙签挑起切好的西瓜块,往她嘴里送。见闻萤回来了,石磊问她要不要一起吃,赵姝萍翻翻眼睛,没好气地说:“人家时间那么紧,我们干嘛打扰。”
闻萤置若罔闻,提着一口气跑进房间,反手锁门,从抽屉摸出手机。
亮起的彩色液晶屏空空荡荡。
试着给郁素发了条短信,确认手机正常,她盯着发了一会呆。
希望破灭,同时带走全身的力气。
她软绵绵地趴在书桌上,承认被昨天林谨承那声笑蛊惑了,总以为他会再打来,至少发条短信吧。
不然根本说不通他为什么笑?为什么不困惑?不反问?好像一下就听出了她是谁。
难道上次同路,给他留下了什么特别印象?
闻萤摇头,撑起手臂坐直,试图驱散那些芜杂的念头,却并不后悔昨天的冲动。
——起码,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胆小。
结束复习躺下后,闻萤转头看向阳台。
厚实的落地窗帘遮住玻璃拉门,外面的晾衣杆挂满洗好的衣服,林谨承那件校服上衣差不多干了。
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眨着眼睛,想起昨天晾起来时,灯下看去校服皱巴巴的。她踮起脚,鼻尖轻轻蹭了蹭衣袖,然后把整张脸埋进去。
他会不会知道她为此特意换了新的洗衣粉。
他会不会知道曾经闻过他的衣服,让她整个晚上怀着悄然的激动,仿佛四舍五入他们就有了某种关系。
他会不会……
他不会知道。
真傻。
手机在床头一角亮起,隔着枕巾,像宇宙深处一团发光的星云。
不争气地挤出几滴眼泪,闻萤没看就接起,吸吸鼻子,问:“喂?”
“闻萤?”
“对,请问你是……”
“你现在下来。”
“我?”
“带上我的衣服。”
你谁啊?
她揉揉眼,拿开手机一看。
林谨承。
*
楼道的灯这几天不巧坏了,包家迟迟没找人来修,闻萤打着手电走下五楼。
午夜零点,小街的夜晚还在沸腾。
街口大排档的生意红火,吆喝声随风传了很远,混入不知哪家窗口的麻将洗牌声和婴孩啼哭声,醉酒的年轻男人当街呕吐猝不及防地哭起来。就在上一周,这男人的女朋友吸嗨了走到街上撞了车,送去医院没救活。
连空气都是混浊的,尘埃在光下飞舞。
形形色色的人栖居于此,如同无数搁浅的船只。
所以他干嘛要来?
他该驰骋风浪,是大海的宠儿。
闻萤停在二楼再也迈不动脚,低头抠着身侧剥落的墙皮,心想算了,不下去了,你快走吧,校服在哪不能给。
垂在腿边的手电还亮着,扩散开的光线里,来人从脸、上身到长腿依次浮现。那张脸没什么表情,迎着光源走来有些白得恕?br /> 闻萤愣愣地看,感慨气泡一样不断从大脑外溢。
我喜欢的人就算是死人脸也好看啊。
林谨承停下,径直从她手里取过纸袋,拎出折叠好的校服上衣,“你还熨过了。”
“顺、顺手。”
面对面站着,他的脸匿在黑暗中,这让闻萤的紧张缓和了些。可他说话时的吐息搅动周围的空气,吹弹到她额头,提醒着相差半个头的距离,仰脸就能轻易吻到。
她不敢。
林谨承没再说话,闻萤被迫与他临场上演仓促的默片。
但就算看不见,依然感受到对方目光,将她自顶至踵一寸寸丈量。
闻萤呼吸不畅,本能地后退,试图打破窒息的氛围,没话找话地干笑:“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素素告诉你的吗?”
“我只是回拨昨天的电话。”
完蛋。
“昨……我昨天……”
“我不确定昨天是你,不过刚才接通后你承认了。”
“……是、是吗。”闻萤手脚有些发软,笑不出来,声音颤抖着,“都这么晚了,你专门跑一趟,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
他气息逼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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