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相医(顾安北)》第58章

他摊摊手，道：“若是他就是找不到地方或者不肯来，我也只好接受现实。”
“我明白了。”梁潇潇的声音轻若游丝，“他来救我，他会死，他死了，你们就会让我活下来，成为你们的陪练；他若不来，我会死，他也会痛苦一生。而你们也不会放过他，说不定也会让他成为你们的陪练。”
“总结得不错。”他挑了眉夸奖她，“如果能选择，你更喜欢哪一种？”
她轻笑：“我还是喜欢第三种。他活着，我也没死。”
“你觉得这种可能性存在？”他摇头失笑。
“当然。”她明明面如白纸，满身冷汗，嘴角却仍骄傲地上扬，“要不要打个赌？”
他满眼怜悯：“不必了。”看来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想。
关上厚重的闸门，他最后看了靠在墙角微微喘息的女人一眼，转身离开。
穿过长长的过道，灵敏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将这无光的地下王国照得直如白昼。
光影在他的脸上交错，给他略显黯然的神色添了一份肃穆。
电梯在他输入了一串密码后启动，轻~盈地向地面高速攀升。
两个小时后，他在海城南郊一座别墅里被捕。
“效率不错。”他从书桌旁悠然起身，对着荷枪实弹的特警笑得见牙不见眼，“比我预计的还快了一点。”
郑队被他的话噎得脸色铁青。
译出电码，知道是尹明凯后，警方一边对他进行手机定位，一边搜查了他的住所，很快遭到了第一轮的挫败。
他原先的手机号码已停用，无法定位。
公寓里空空荡荡，所有的物品都已消失，唯有满屋子的视频监控摄像头嘲笑着他们的莽撞冲动。
他不但早有准备，没给他们留下线索，而且，借由他们的出现，他现在大概也知道了自己已经暴露。
他特意留了视频监控，难不成还能不看么？
小邓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叫出了声：“糟了，他要是藏起来不露脸了怎么办？！”
按照之前视频中的提示，梁潇潇只剩二十四小时。现在打草惊蛇之下，如果他躲起来，及时救出梁潇潇的可能性就会很渺茫了。
郑队皱了眉，让赶紧查视频监控的流向，好找出他的藏身之地，结果又遭到了新一轮的挫败。
又是层层代理加密，追踪之后显示，这些监控视频又是在一家网吧内被读取下载。
仍然没拍到人，用的身份证还是复制品。警方甚至都不能确定读取视频的是不是他本人。
还好分析尹明凯账户异动的小组有了些进展，查出他暗中控制了一家离岸公司，而这栋别墅就是这家离岸公司名下的房产。
老实说，他们还真没有把握在这里能抓到尹明凯。尹明凯的话把他们的挫败感赤~裸裸地摊到了桌面上，这让郑队既愤怒又难堪。
尹明凯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从别墅到警局一直笑容可掬。
审迅室里，他只笑咪~咪地说了一句话：“我只跟秦韬谈。”
灯光明亮。
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对坐着，相视无言。一个戴了手铐却精神焕发笑容满面，一个明明是自由身却一脸倦色胡子拉沓。
尹明凯忽地一笑，缓声道：“没有话问我么？”
秦韬紧紧捏了拳，手上一条条青筋凸起，沉声道：“她在哪儿？”
尹明凯笑道：“真的想知道？”不待秦韬回话，眨眨眼道，“说起来梁医生真是让我印象深刻，我想了好久才想明白，她是怎么把信息传出来的。兄弟，你品味确实不错。”
秦韬盯着他的眸子，面无表情：“她在哪儿？”
“啧啧，我说，你的心理学技巧都学到哪儿去了？”尹明凯撇撇嘴，悠悠笑道，“至于这么方寸大乱么。”
“她在哪儿？！”秦韬一把揪住尹明凯的衣领，厉声喝问。
郑队隔着玻璃看着不对，一挥手，小邓带着几个人就冲了进去：“秦医生，别冲动！松手松手……”
秦韬怒视着尹明凯，好一会儿，才悻悻地松了手。
尹明凯脸上依然挂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眸子却黑沉如夜。
这一次冲突的结果，是郑队力劝他先回家休息几个小时，并拍着胸脯保证他们一定会从尹明凯嘴里撬出料来。显然，郑队觉得他目前情绪太过激动，已经不适合继续跟尹明凯接触。
秦韬很不情愿地同意了。直到出了警局，上了自己的车，他才敛了怒色，低了头看手机。
一分钟后，一封新邮件提示跃上屏幕。
第52章　命运未知
“请确认你不会被警方追踪。否则，我们会直接撕票。目的地：金丰大厦。请孤身前往。”
秦韬平静地放下手机，启动车子，向着金丰大厦前进。
刚刚尹明凯复制了梁潇潇在视频里的举动，通过眨眼向他传递了一个信息——“邮件”。也即是说，有人会通过邮件联系他，给他提供找到梁潇潇的办法。
尹明凯不直说，自然是要他在警方眼皮底下瞒过这桩事。
他想干什么已经很明显。
原先以为他带走潇潇是为了让自己失去最重要的人，但他既然选择给出提示，那么他想要的，就不是或者至少不仅是潇潇，恐怕还有自己的命。
就像潇潇之前的判断一样，这显然是一个圈套。最大的可能，是他想一箭双雕。
可这是现在手里唯一的线索，秦韬当然得配合做好这场戏，即使明知是陷阱，他也不能不跳。
找到她，救出她，便是他如今的执念。即使是真的要他一命换一命，他也不会犹豫。
在心底，他很清楚，如果在失去林森之后，再失去他，对她来说会是怎样的打击。高铁那一次已经够明显了。他当然不忍心，可，只要想到她冰冷的尸体，他就觉得浑身发冷。他想，就让他自私一次吧。
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哪怕潇潇再度陷入抑郁症的困扰，她活着，便总还有希望。或许有一天，会再有一个人，安慰她，照顾她，牵着她走出阴霾呢？
他曾经嫉妒过林森。林森已经死了，他会永远在她的心里。怎样与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争夺她的心？他烦恼过，也失落过，但最终他还是敌不过守在她身边的诱~惑，飞蛾扑火般陷入了这段爱情。他沉迷其中，不愿再去想她爱他有几分，也不愿意再去纠结她的心里究竟有多少位置还留给了林森。她在他身边，这就够了。隐隐的，他心底仍是嫉妒的，只是刻意蒙蔽了自己的心，哄骗自己，她心里只有你。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将要死去的人的悲哀。他如果不在了，她会多伤心？她身边还会有人爱着她，守着她，护着她，不在意得失么？还会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为她付出所有，只交换她心底的一个小小角落么？他不放心，一点都不放心。他甚至希望，她根本就不曾爱过他，那么，她受的伤就不会太重，或许过一段时间，便能忘了他，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林森若在天有灵，看过她这六年间的煎熬，该会有多不忍？高铁事故那次，他只见了那么一刻，就觉得满心怜惜。在他的臆测里，他本以为林森也会嫉妒他的，感情深厚又如何，最后却不能陪在她身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另一个人携手一生。可，等他到了或许就要赴死的这一刻，他才懂得，他真恨不能在他死后，还有个这样的人能出现在她身边。或许会有遗憾，会有嫉妒，却总比看着她伤心却无能为力要好得多。
他想让她幸福，不论他在不在她身边。但首先，她得活着。
正是凌晨，车子飞驰在环城高速上。白日的喧嚣已然消散，整座城只剩下些隐约的灯火。
一种从未有过的寂寞袭上心头。
爷爷曾是他唯一的亲人。失去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孩。没有了爷爷，他似乎再也找不到家的气息。他花了好几年，才可以平静地注视爷爷的照片，甚至，微微笑着跟他说几句话。
尹明凯曾是他唯一的好友。他死皮赖脸贴过来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烦恼过的。但他还是习惯了这个牛皮糖一般的存在，渐渐地，也开始学着信任他、关心他。他曾以为，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其实有着一颗善良义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