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林珞惟在想些什么,他一直都低着头,愣愣地看着那张熟睡的脸庞,墨黑的眼眸仿佛晕开千山万水。
良久,他伸出手,轻轻摸着孩子的脸庞,像是在从那五官轮廓中寻找着谁的影子。
林傲川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突然间很担心林珞惟的现状。
不!
这不正常!
林傲川猛地推门进去,林珞惟怔了怔,站起身,低声问:“有什么事?”
他连一声“爸”都没有喊,林傲川只觉心寒,他看了一眼林珞惟怀中的孩子,冷声道:“你要这样下去多久?”
林珞惟没有说话,他不希望他们的争执吵到孩子,林傲川却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你想养他,有保姆就行了,用得上你寸步不离吗?我就你一个儿子,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你,看你能不能有出息,你却这么不务正业,我真怀疑你是得了精神病!你现在有时间了对吧,我立刻打给我认识的那位精神科医师,看看你的病情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
他一时激动,声音无法自控地提高了些,孩子被吵醒了,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看周围,然后视线停留在林傲川身上。
林睿,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可惜,他根本不像林珞惟小时候那么漂亮。
林傲川盯着林睿,想要将所有恨意都放进目光里,让这个孩子感受到他的敌视。
可是天真无邪的林睿一点儿都没察觉到爷爷的怒火,他对着林傲川咯咯笑起来,伸出小胳膊想要爷爷抱抱他。
林傲川愣了愣,他厌恶地别开脸,林睿看不明白,他的手举在半空,嘴里啊啊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林珞惟道:“睿睿想要你抱抱他。”
林傲川瞥了一眼林睿,他依旧好奇地看着他,眼珠乌溜溜的,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舞。
林傲川的心脏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碰撞了一下,他想起林珞惟小时候,也是这样天真可爱的模样,伸出手让他抱抱。那时的他喜不自禁,抱住儿子亲了他好几下,老婆在旁边笑着看他,埋怨他动作太大力,会弄疼孩子。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却仿佛,就在昨日……
林珞惟将孩子举到林傲川面前,那张可爱的面孔在林傲川眼中蓦然变大,他的大脑空白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孩子。
林睿像是得到了肯定,更加高兴了,他用柔软的小手玩弄林傲川的下巴,张着没牙的嘴巴笑呵呵,银铃般的笑声仿佛扫掉了房间里压抑沉闷的气氛。
林傲川突然发现,孩子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可爱,隐隐有些林珞惟当年的影子。
他的心一沉,理智突然回到意识里,他将孩子又塞进林珞惟怀中,冷声道:“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
但林珞惟已经发觉,父亲刻意放低了声音,大概是怕吓到孩子。
“我知道您并不是那么铁石心肠,孩子是无辜的。”
“就算孩子是无辜的,他让你变成这样,就等于是他毁了你!”
林珞惟沉默了一下,将孩子放进摇篮里,望向林傲川:“您知道为什么我不去工作,时刻陪着他吗?”
林傲川已经猜到了什么,他紧闭双唇,没有说话。
林珞惟道:“我怕自己不能保护他。”
林傲川怒道:“你是怕我会趁你不在,把孩子送走?”
林珞惟反问:“难道您没有这样想过吗?”
林傲川一时语塞,他当然这样想过,尤其在开始几天最愤怒的时候!
但过去了这几个月,他已经习惯了那个孩子的存在,也会考虑更多的东西,没有当初那么冲动。
林珞惟叫来保姆照顾孩子,然后与林傲川走出房间。
他边走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久,您也足够冷静了,现在我们谈这件事,应该是个合适的时机。”
林傲川问:“你到底想和我谈什么?”
“我会重新回到公司,恢复原来的生活,但也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第269章 年龄到了却还孤身一人
“你的选择就是把那个孩子养大?”
“是的,不管有谁反对,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如果那个孩子不存在,你就不会因为他耽误你自己。”
“如果他消失了,我肯定会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找他,这对谁都没好处。除非他一开始就不存在。”
林珞惟的意思很明确,但林睿已经存在,林傲川不可能抹去他的记忆,也不可能让时光倒流改变既定事实。
林傲川听出儿子的话语带着些胁迫的意味,可又能怎样呢?儿子已经大了,不可能永远听他的话。
也罢,他看够了林珞惟守着孩子寸步不离的孬种样,只要他能重新回去执掌公司,养活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我答应你,我不会把这个孩子送走,但你也要答应我,回去给我好好赚钱。我不会用我的钱去养活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你自己想给他多好的生活,就去赚多少的钱。如果我发现这个孩子只能干扰你的正常生活,让你变得越来越不成器,我是绝对不会对他宽容的!”
尽管林傲川的语气还是那么严厉,但他确实已经让步了。
就这样,他们达成了共识。
而夜绫音从未关心过林睿,林珞惟没有找过她,她也没有来看过孩子。
有时候林珞惟会幻想,也许某一天,夜绫音出现在他面前,憔悴不堪,告诉他,她很想睿睿。
但,什么都没有,连一个电话,她都没有打来过。
外面常有她的新闻,拍了广告,出了专辑,接了新戏……
她一天比一天红,每次在屏幕中出现都是笑意盈盈,光鲜动人。
也许是他想错了,这个孩子是她的包袱,她不会动摇,不会怜悯,她满心只有嫌弃。
他突然间开始害怕,如果有一天睿睿妨碍到了夜绫音的路,她会不会像对付别人一样,去对付自己的亲生儿子……
——
天气逐渐转凉,夜绫音开始准备拍摄《小爱的礼物》。
片场里,薛淮希在为一位新演员示范动作,他身边站着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才四五岁的样子,睫毛很长,眼睛又大又黑,高高束起的双马尾上点绑着活泼的红色蝴蝶结,身上也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羊绒背心裙,衬得她肌肤雪白,天真烂漫。
她手里捧着一小盒草莓布丁,边吃,边好奇地听着薛淮希对别人讲话。
夜绫音知道,这是要和她搭档的小童星,沈佳微。
虽然她年纪很小,演技却非常不错,在此之前已经拿过奖了。
也不知道小佳微有没有听懂薛淮希在说什么,她听得很高兴,笑起来脸颊露出两个小酒窝。
薛淮希扭头看到佳微,问:“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你妈妈呢?”
“妈妈没有陪我来,是槿遥姐姐陪我来的,她被别的姐姐叫走了。”
“哦,那你等着,我叫你剧里的妈妈来陪你,你们需要熟悉一下。”
薛淮希环顾四周,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夜绫音,招手喊她过来,对她介绍了一下小佳微。
夜绫音蹲下身,帮小女孩拿走手里空了的布丁杯,用纸巾擦了擦她沾着果汁的嘴角。
她的动作格外温柔,声音也很甜美,披散的长发泻落在肩上,漆黑柔滑。
“小佳微,你好,我是夜绫音,你可以叫我绫音阿姨,从今天开始,我要做你的临时妈妈,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哦。”
因为夜绫音长得漂亮,说话又温言软语,并没有吓到小女孩,她点点头,想了想,又好奇地问:“绫音阿姨,你比槿遥姐姐大很多吗?”
夜绫音知道小佳微在上一部戏中和纪槿遥有合作,她饰演男主角的妹妹,纪槿遥饰演女主角,所以剧里剧外佳微都称纪槿遥为姐姐。
她问出这样的问题,要是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是小孩子天性诚实,认为夜绫音比纪槿遥要老很多呢。
此时,纪槿遥恰巧走了过来,站在佳微身后,夜绫音抬起头看到纪槿遥,两人对视了一两秒,夜绫音低下头,笑盈盈地对佳微说:“因为槿遥姐姐还是单身,所以喊她姐姐比较有礼貌。我已经结婚了,年龄和你妈妈差不了几岁,而且我这次也演你的妈妈,你说是不是该喊我阿姨呢。”
佳微当然听不出绫音是在暗讽纪槿遥,年龄到了却还孤身一人。
她闪了闪清澈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好像是这样哦。”
纪槿遥的表情僵了一下,她弯腰牵住佳微的手,若无其事地问:“来到陌生的地方,没有妈妈陪你,紧张吗?”
佳微摇摇头,声音天真稚嫩:“有槿遥姐姐在,佳微一点儿都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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