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床上,慕然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那微扬的唇角依旧习惯性的上扬着,即使是这个时候,都带着那一丝不羁。
慕小恬等人一齐围过来,顿时把叶衣挤到了墙角,她就那样贴着墙望着病床上头上缠了厚厚的纱布的慕然,看着她在所有人的围绕之下,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她木然的抬起手,伸手摸着胸口的地方。那里……很空。
“你的这辈子,真的只有和宁非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么?其它人呢?比如……”南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边,淡淡道:“比如慕然,他和你之间,难道没有过不能称之为幸福的时光么?”
叶衣木然的望向他,南茗已经缓缓离去,声音清冷如风:“人这一辈子,不管活的痛苦也好,幸福也好,都不要让自己有任何遗憾。你可以对不起任何人,却不能对不起那个最爱你的人。”
“慕然如果死了,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南茗走到长廊转角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里叶衣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等到他收回眼再看去的时候,原地已经没有了叶衣的身影。
夜晚悄然来临。
大海在夜幕之下显得晦暗,一袭浅白色的身影伫立在海边,浪花一阵阵的拍打着她的腰,浸湿了她的鞋子。
叶衣身上仍然穿着那身在医院的时候,慕然买给她的家居服,淡浅的颜色让她在明亮有月色下,显得更加的淡。
她站在水边,眺望着另外的方向,目不转睛聚精会神,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努力的回想着什么。
那个方向,曾经燃起过漫天的烟花。漫天的炸响声里,有人曾经她耳边低喃。
她想,她一定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个人。
“慕然如果死了,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那个人的声音不断的在耳边回荡,她轻声的反复的呢喃着‘慕然’的名字,记得他的脸,记得他的笑,记得他在自己面前狼狈的摔倒在游泳池里的样子,也记得……他搂着自己时说过的那些话。
可是……
她却似乎把和他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海浪声声袭卷而来,就像冲进脑子里一样。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些凌乱而又喧嚣的场景——很高很急的浪,像铁板子一样打下来,打在身上剧痛无比。有一只手始终紧箍着她的腰,紧的她的腰都几乎要断掉了……然后……
然后又怎么样了?
夜里的海岸,朝汐涨落,海水很快将她的双腿淹没,沁骨的冷从腰际以下的位置传来,每一寸皮肤都仿佛针扎了一样痛。
不断的有破碎的画面在这阵阵的海浪翻打里,明晰起来。然而还不够……
她想想起来更多,想起那个最重要的人……
那个……比宁非还要重要的人。
突然一记海浪打来,像被甩了耳光一样,甩在脸上,火辣辣的痛。潮水寸寸上涨,淹没到了她的鼻口,堵住了她所有的空气,脑子因为缺氧而发疼,一片空白……
濒临死亡!
突然腰间一紧,随即她整个人被带出水面!
她任由身后的人将她拖上岸,随即四周静下来。
宁非坐在她身旁,看着她仰躺在沙滩上一言不发如同木乃伊一样的模样,笑容有些苍白:“想死么?”
“慕然死了么?你要为他殉情?”
听到慕然两个字,叶衣缓缓扭头,声线沙哑的道:“我和……慕然,是什么关系?”
宁非道:“我早该想到的,你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来找我。”他看着翻腾的浪花,叹息般道:“慕然啊,他是一个值得你托付一辈子的人。”
“……”叶衣说:“我把他忘记了。”
宁非没有一点儿意外。
叶衣爬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腰,声音里充满了依赖:“阿非,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宁非惊愕的望着她:“为什么?”
叶衣却像听不见他的话看不到他的反应一样,径自说着,然而声音里却没有多少感情,就像某个只是单纯的在执行任务一样,透着金属般的质感,冰冷而疏远:“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有山有水有草地……”
“有山有水有草地,我们再生几个孩子,无事可做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去河里捕鱼,在草地上晒太阳……”当年的宁非这样说过:“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谁也不离开谁。”
叶衣的抱着他,声音缓缓轻了下去:“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谁也不……离开谁……”
等宁非看去的时候,她已经睡着,呼吸绵长而安稳。
他轻轻背起她,缓缓离开沙滩,轻声地说道:“那么……我们就一辈子在一起吧!”
身后海浪声依旧,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月色下,只留下了一条链子,坠着一个红色海螺,在月色下反射着绯红色的光芒。
正文 第1104章 叶衣是谁?
凌晨三点,慕然醒了过来。
让一直守在病房内外的人都不禁松了口气。慕小恬喜极而泣,握着他的手一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都肿的像核桃。
慕然不禁宛尔:“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哭鼻子,丢不丢人?”
慕小恬吸着鼻子道:“我亲哥都快死了,我能不哭吗?我要不哭就不是人了!”
“……”慕然任她握着自己的手,视线一一从病房里的人看过去,最后冲众人笑道:“我没事,你们都回去吧,年纪大了啊,别熬夜,会早衰的。”
安小小顿时黑了脸:“你再说一句?!”
慕然笑了几声,笑声爽朗而放肆。
安小小喝完又心疼,上前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这段时间你就先好好养着身体,其他的事情,交给东皇吧。”
“那不行。”慕然看了眼慕小恬,笑道:“你看我妹的肚子,你觉得东皇叔叔给走的开?”
慕小恬急道:“当然走得开!我生孩子又不要他陪!”
慕然睨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慕小恬心塞了塞:“你不相信我?我一点儿都不怕生孩子好吧?!”
慕然嗤了一声,根本不相信。
南茗一直观察着慕然,看着他跟家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眼神闪了闪。就在他们一家人因为他的清醒而喜悦的时候,南茗突然问:“慕然,叶衣来过。”
这一句话出来,大家都沉默了。
慕然诧异了一下:“叶衣?叶衣是谁?”
整个房间,一片静谧,静的落针可闻。
“你总会想起来的。”南茗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唐伊思一直待在角落里看着慕然,听到这个回答,她本来清冷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愤怒,陡然冲过去,要不是东皇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她早就扑上去掐慕然的脖子了。
她被东皇挡住,冷冷地看着慕然,道:“你真的不记得叶衣是谁?别给我装,慕然,逃避事情,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慕然微微抬眼,眼波流转间,冷意倏现,然而脸上笑意却是更深,没有半分伪装与虚假:“唐伊思?你不好呆在自己的家里,跑来我这里凑什么热闹?啧,难不成是来看我死了没有?”
唐伊思:“……”
她仔细的听着慕然,想从他脸上看出虚伪来,可是最后她失望了。慕然还是那副样子,浪荡不羁,浑身都散发着让她不喜欢的气质。
她不死心的问:“你真的不记得叶衣?你现在回去看看,你家里还有很多她的东西,她……”
“够了吧唐伊思?你还想胡言乱语到什么时候?我不认识叶衣,也不想认识,滚出去。”声音不大也不厉,却带了些杀气。
让唐伊思震惊的同时,也不禁惊悚的退开了几步,再看去,慕然朝她露出一丝笑,像以前那样浪荡,也陌生。
唐伊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迅速离去。
她怕自己再呆下去,会跟他动起手来。
慕小恬以及一家人,都怔怔的望着慕然。慕然怔了怔,失笑:“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安小小清咳一声,正准备说话,慕城将她拉住,缓缓的对她摇了摇头。
两人走到病房外,安小小道:“你想说什么?”
“叶衣快死了,如果小然能忘记她,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慕城道:“他和叶衣在一起,并不幸福。既然他们最后要阴阳相隔,那现在彼此忘记,也算是回到自己彼此的生活了。这样,对两人都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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