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急问:“离开你能去哪呢?”
“回杭州,继续当账房先生。”何焕笑了笑道:“或者回归故里终老一生。不用为我担心,我早已不是当年任人欺凌的落魄书生,承蒙恩公教诲,多年前已学会如何在这世上自食其力。”
钱多多沉默了,她了解书生,正如书生了解她一样。在她没有归来时,他心甘情愿留在府里帮助査瑜处理事务,可如今她即将和査瑜成亲,他便有了离去之念。
若她执意挽留,何焕定然也不会让她失望,可……她这趟进京,最不想带的人便是他。
明知前面是未知的危险,在等待他们,她如何能自私地再牵连他?原本想让书生留在査逸身边,万一将来他们出了事,以何焕的睿智必能保护査逸免受波及。可他竟然先提出了要离开,钱多多反而不知该不该顺了他的意思。
“书生!你决定了吗?”钱多多问道:“如果,如果我想让你留下来呢?”
“留下来?”
何焕眼中一亮,虽然猜到了她会开口挽留,可这个理由委实让他又惊又喜又难以相信。
“咳……”
钱多多借着喝茶掩饰,斟酌了下,才道:“我是说,让你留在海宁。”
何焕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留在海宁……而非留在她身边?这二者之间的差别,他如何听不出来?若她离开了,那么他留下来还有何意义?
“多谢恩公的好意!我已经决定了!”
听到何焕的话,钱多多觉得自己再多说也无益,她很快恢复笑容,真诚道:“也好!那我让人为你准备一下。你打算何时启程?”
本来并没有确定行程的何焕,忽然便说了句:“明日一早。”
“嗯。”钱多多应了一声,僵硬笑道:“那我就不送你了,你知道我一贯赖床的。”
“……好。”
何焕这一声,也应的苦涩无比。也许他们两个人都太了解对方,也许他们都太在乎对方的想法,本该坦诚地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不料,却弄巧成拙。
何焕起身离开,留钱多多一人独坐亭下。
这时,査瑜走了过来。
暗香映雪纷纷行礼,被他抬手制止,轻轻绕到钱多多身后,揽住了她。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怀抱,钱多多疲惫地朝后一倒。
“娘子,你这么喜欢招蜂引蝶,可怎么是好?”査瑜戏谑。
钱多多无语望来,査瑜眼见她愁眉不展,不由笑问:“想什么呢?”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钱多多轻叹道:“书生说他明天一早打算离开。”
“哦?”査瑜不解道:“你原本不也没打算带他上京城吗?早晚终有一别不是吗?”
暗香和映雪,也都一副不解的表情望来。
“不一样!”钱多多摇了摇头,说道:“原本我打算让他留在海宁,留在査逸身边。”
査瑜一愣,问:“为何?”
“何焕跟在你身边三年,处理破军事务井井有条。这样一个人才,我当然是想留给査逸。这也算是我对他们母子的补偿,毕竟我把你从他们那里抢走了。临走前,想再给査逸留条后路。若是万一,万一……也许是我多虑了,事情未必如我预料中那么严重。”
钱多多这番话已经刻意有所保留,可査瑜何等心思,一听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多多,难为你如此费心。”
“可惜了!”
钱多多苦笑,査瑜在她发间轻吻了一下,抬眸给了暗香一个眼神,暗香会意,立刻悄然退下。
钱多多看在眼里,并未多问。如今她身边的人,跟在査瑜身边三年,一个个都变得更愿意听他的,而忽略她这个正主。当然,她对此丝毫不介意,能偷懒的时候,她倒十分愿意将一切琐事都扔给査瑜。
“别担心!有我!”
査瑜的声音,像一颗定心丸,霎时让钱多多燥乱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她转身望来,柔情款款。
“幸好有你!”
査瑜拦腰将她抱起,自己坐了她的位置,让他坐在自己膝上,才问:“两个小家伙呢?”
“一天没见人影了。我也正奇怪。”
钱多多四下望了望,四周还是没有看见查旭和李泽这两个孩子的身影,心里也很是狐疑。李泽不说,查旭是很爱粘着她的呀,一天不见人,委实少见。
映雪忙道:“两位小少爷一早就被金爷接走了。”
“去哪了?”
“说是,带他们去骑马。”
“他们那么小,骑什么马?”钱多多明显不赞同。
査瑜却笑道:“你呀!他岂会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凭他的轻功,还能保护不了两个孩子吗?”
“话不是这么说!”
钱多多刚想反驳几句,査瑜立马截口道:“好了,你别担心,我等下就派人去寻他们回来可好?”
“不!我们亲自去。”钱多多狡黠一笑,说道:“陪我出去散散心吧。”
査瑜愣了下,方道:“娘子有命,为夫岂敢不从。”
“嘻嘻……”钱多多被逗乐了,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说道:“那我们走吧!”
“好!映雪!备马!
两人共乘一骑,离开了査府,朝城外飞奔而去。钱多多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的同时,暗香已经说服了何焕留下来。
346。第346章 进京
何焕是如何改变主意,被说服的?外人无从得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事后,暗香也并未刻意将这件事回禀给钱多多,因为他们已在这一日启程进京。
简单的行礼,随行人也甚少。
钱多多和査瑜,只带了暗香、映雪、金裕、阿勇和查旭上路,留下了李十一和青梅夫妇,以及破军二组所有人。本来是连金裕和映雪也要留下的,最后磨不过他们二人,才同意让他们也跟着。
“你说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跟去能干嘛?”阿勇一路上这样的数落就没停过。
“京城繁华又热闹,当然要去!”
“哼!依我看是青楼比较‘繁华热闹’吧?”阿勇鄙视道:“映雪,你可把人看好了,他一准是又想去喝花酒。”
“去吧去吧!”
映雪笑得很大方,眼神却危险地眯了眯,甚至有意无意朝金裕的某个部位瞄了瞄。暗香噗嗤一笑,抬手做了个“切”的动作。
金裕立时觉得双腿间凉飕飕的,打了个哆嗦,连忙澄清道:“绝无此事!夫人懂的,爷感兴趣的只有金银。什么喝花酒,那些事爷早就不干了。”
阿勇大笑:“哈哈!瞧你那怂样!”
笑声中,马车渐渐远去……
陈府,最高的阁楼之上,査逸迎着晨风负手而立,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一座座府邸,追随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而去。在他身后,是一脸沉思目光有些呆滞的书生何焕。
“走了。”
査逸的眼神里,有一丝向往和遗憾,语气中却多了一分不属于他这年龄的老成。他的话,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身后的何焕。
何焕一愣,抬眸远眺,接了句:“是走了。”
査逸这才转过身,上下打量着何焕,好半天才问道:“先生为何没有随行?”
何焕苦笑:“我本已决意回归故里,但暗香姑娘昨夜突然前来,言说她希望我留在你身边。”
“她?”
査逸一愣之下,瞬间明白所指之人正是钱多多。他的心头猛地一跳,目光再次朝北方城外方向看了一眼。
何焕黯然道:“此去京城,她并未邀我同行。”
査逸很容易便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他不由再次对何焕侧目,原来,同是天涯失意人!说不清楚心底是妒忌还是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先生无需如此!我相信她既然由此安排,必有她的用意。你我无需揣度,只要照她的话即可。”
査逸这番话一出口,别说何焕,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突然成长为处变不惊遇事镇定的男子,他身上的变化实在太过明显。
何焕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那个手染鲜血仓惶跑掉的少年身上。
或许,真的是经一事长一智。如今的査逸,不仅能平静地面对钱多多的离开,且还有余力劝说他人。这份心智的成熟,他日必成大器。
何焕在心底,默默地对何焕赞许。他抱拳行礼,应道:“是!全凭大少爷吩咐!”
不料,査逸却冲他一揖:“先生博览群书,这三年来颇受家父倚重,不知可愿做我的授业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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