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之疽》第5章


她口吻温和,脸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自从早上石零出事以来,潘子昂一直忐忑不安,开始的时候尚能保持镇定,但上面迟迟没有回应,令她在煎熬中渐渐变得魂不守舍。
乌临端详着他。中年男人脸上有明显的沧桑痕迹,在她面前站着的时候,显得局促。
她望着潘子昂,淡漠的脸孔上,忽然浮现一丝笑意:“你不想向我解释一下今天早上的事情吗?”
潘子昂被她的目光瞧着,只觉得全身发冷,却又不得不回答:“早上我推着石先生去休息区散步,起了风,石先生说想多坐一会儿,让我去拿条毯子。结果我回来的时候,石先生已经从轮椅上摔下去了。”
言语之间,隐隐地将责任推到了石零的身上。
乌临仔细地听他说完,便微笑起来,道:“这么说,都怪他自己不小心了。”
她的口吻波澜不惊。潘子昂怔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乌临的言下之意,身体微微发起抖来,却道:“不,是我不该留石先生一个人在那里。”
乌临看着她,沉默了一瞬,道:“潘师傅,从现在起,你不再是石先生的护工了。你先回去吧。”
潘子昂的脸色变了,两只手发起了抖。
他望着乌临,连眼眶都似微微有些发红:“乌小姐,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乌临看着他,笑了笑:“请你先出去吧,我跟石先生有话要说。”
乌临的脸色已透出淡淡的不耐。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石零,却忽然道:“小姐,这件事并不是他的责任。他很好,我不想换别人。”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微微的沙哑。
石零的这一句,令病房陷入短暂的寂静。
乌临本来一直都在同潘子昂说话,并没有看他。此刻听他开口,才将目光淡淡地转到他的脸上。
他望着乌临,没有多余表情的脸孔看起来有些冷酷,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憔悴之意。
石零与乌临对视着,并无退缩的意思,但目光里却带着足够明显的请求。
乌临笑了笑,最后却仍只不置可否地道:“潘师傅,你先出去,替我关上门,不要让人进来。”
潘子昂终于离开了。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石零才感觉到真正的紧张。
尤其是乌临并没有坐在椅上,而是选择直接坐上病床的床沿。
病床窄小,她这一坐,便与他的距离靠的极近。
她坐在那里,并没有说话,只敛去了浮在脸上的那一层伪饰的笑容,空余一张淡漠脸孔。
石零望着她,终于鼓足勇气,轻声地道:“小姐,早上的时候,我的帽子被风吹到地上了,我本只是伸手想捡起来,没想到一下没坐稳。”
乌临淡淡地看着他,不置可否地道:“哦,这样。”
她伸出手,轻轻摩挲他腿上已重新包裹好的洁白纱布,目光落到他右膝盖已结疤的一处擦伤,道:“听说伤口撕裂了,还擦伤了手掌和膝盖。疼不疼?”
她声音太温和,几乎令石零以为是自己听错。
本该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但石零却无端地不安起来,只垂下了头,道:“还好。”
他刚垂下头,下一刻,却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肌肤的触感,冰冷入骨。
猝然之下,石零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挣脱那只冷手的钳制。
可是他被迫抬起了头,目光触到乌临沉沉的眼色,才猛然意识到,这是乌临的手。
石零立刻停下一切试图挣脱的企图,被迫维系着一个仰着头的尴尬姿势,僵在那里。
她的手那么冷,可是她的声音,却仿佛还要低上数度。
“低头干什么,害怕?”是问句,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石零沉默着,没有回答。
乌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他刚刚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笑来,下一刻脸上已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她想必是用了全力,石零被打得侧过脸去,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发黑。
口里甚至隐约涌出些腥甜的味道。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回过神来,看向乌临。
石零看着她,而乌临只是摆着一张无动于衷的脸孔,好像刚刚狠力扇了他一记耳光的元凶另有他人。
她甚至都没有继续说话,只坐在那里,冷淡地打量他,似乎是在等着他主动做出什么反应。
石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忽然笑了笑。
他不是个爱笑的人,此刻的笑容出现的时机,更是诡异。
石零的微笑看不出情绪。他笑着,却微微侧过头:“小姐是不是还要打左脸?喏。”
他看似顺从,实则倨傲的态度,本是最容易引起乌临怒火的。
但此刻,乌临却并不动怒,只依然冷淡地望着他,用一种轻慢的口气,道:“这一巴掌,你还觉得委屈了是不是?”
石零怔了一下,便立刻道:“我不敢。”
他仍在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完了。“哔——”尽人亡。
我不是故意伪更!我只是复制粘贴的时候漏掉了一段= =!
…………………
修文
☆、惩罚
“好一个不敢。”乌临笑望着石零,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我叫你好好养伤,你就敢支开护工跟我耍苦肉计。伤口开裂?擦伤?你如果真打算骗过我,就该对自己下手狠一点。”
石零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
他有些愣愣地看着乌临,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乌临的微笑十分平静,口吻更是温和,如同对着情人嘘寒问暖般地道:“我知道你想见我,所以我来了。你想要我关心你,我就关心一下你。但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学会对我耍心机?”
石零张了张口,试图解释,却只说了一句:“我只是……”
便没了下文。
乌临并不肯就此放过他,看着他笑:“你只是什么?没关系,说出来,说出来你只是故意在激怒我,想要借此赢得我的关注。”
石零垂下眼,摊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却紧紧地闭着嘴,不再说一个字。
乌临看着他如此反应,便知道,她的话已起到应有的效果。
伤害眼前的人,令她心里既有不忍,又同样生出些许锐痛。
诡奇的是,还伴随有一种近乎变态的畅快。
仿若割除腐肉。
乌临趁热打铁,又说一句:“石零,你知道吗?你的把戏实在是太拙劣,徒然令我看不起你。”
石零安静着听着她说着,却不再作出任何反应。
石零并不是蠢蛋,当然知道他的把戏有多么拙劣。
天知道他只是别无选择。
整整两个星期,不管多么痛苦的治疗和复健,他都没有叫过一声苦。
他总是不断用乌临对他说的那一句“早点好起来”来提醒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只有早点好起来,才能重新回到她身边。
但他努力在完成她的要求,她却从未“抽空来看他”。
他甚至没有见过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康云、乌扬,都没有再来过。
甚至于长年负责乌家老宅家政的老女佣崔淑,素来与他亲厚,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是想切断他与她联系的一切可能。
石零垂着头,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乌临,道:“你是想说,我的那点小心思瞒不过你的眼,而且你也根本不在乎,对吗?”
他的神色居然还是平静的,只有身侧紧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了他心底的惶恐不安。
乌临望着他的眼睛,轻描淡写地打破他微茫的希望:“对。”
石零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勾动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他的笑,令乌临不安。
果然,下一刻,石零便轻声地问:“小姐,当时在手术室外,你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乌临的头脑瞬间一热。
石零终究问出来了。
手术室外,她都说了什么?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明白吗?”
“回话!不准死,明白吗?”
歇斯底里,莫过于此。
为着石零失魂落魄,恐惧得近乎失控的那个人,不是她,又是谁?
石零盯着她,目光灼灼。
他知道自己有多放肆,却终究无法心甘情愿地接受她的敷衍。
他必须得问一问。
乌临没有立刻回答他,乃至于目光有些闪躲。
她的反应,令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石零再度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小姐,你当然可以指控我不守本分,对你痴心妄想。可是如果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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