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之疽》第61章


林加苦笑,道:“对不起。”
乌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身体还挺强壮的。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
林加听出来她口气里的不悦,垂下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说了一句:“我这两天有些发烧。”
其实不是这两天了。从她第一次来过这间公寓后,他便生了病。
不过是寻常感冒。尤信风来的那一天,是烧得最厉害的一日。后来他吃了药,情况有所好转,却始终未能恢复如常。
乌临听了他说这一句,愣了一下,便蹲下身,探手去摸他的额。
他安静地闭上眼,感觉着她冰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凉凉的,很舒服。
乌临道:“是有些发烧。吃药了吗?”
林加没想到他的试探,竟真得到她关切的问询。
这形如乞讨而来的关心,也令他受宠若惊。他太珍视这种温柔相对的时刻,不禁有些小心起来,垂着眼,轻声道:“吃了。”
乌临无声地笑了笑。
林加垂着眼,没看见她的表情——她的笑容喜怒难辨。
“是感冒了吗?”她追问。
林加点点头,道:“只是普通感冒,好得差不多了。”
乌临沉默了一会儿。林加有些疑惑地抬起眼看她,看见她清冷的眸光。
他的心微微一沉,直觉不好。
果然,她触碰到他的眼光,下一刻便淡漠地开口道:“不过是感冒,你何至于表现得这么夸张。还是说,我实在无法满足你,所以你便要自虐,故意把自己弄得这副模样?”
她的话语很尖锐。非常伤人。
林加本就苍白的脸色,倒是不可能更白了。
他会错了意。
他小心翼翼地尝试乞讨,她丢给他两句关心的话,让他空欢喜一场,却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羞辱他。
也对,她怎会关心他呢。
物极必反。被她用冰冷言语句句凌迟,痛到一定程度,林加的态度,反而异样地镇定下来。
林加望着她,眸光黯淡而平静:“我没有做作。我觉得难受,而且觉得你也想看我难受。所以我就不忍着而已。”
他声音显得有些低哑,但吐词清晰,隐隐约约,却有分明的辩解之意。
乌临怔住了。
她早习惯林加温顺的模样。
从一开始靠近她,林加就表现得非常服从。
而在他办砸了周允的事情牵累石零,被她怪罪以后,林加在乌临面前,似乎连说话都比以前要更小声。
也许他的如此态度,助长了乌临的恶劣脾性。平素人前所表现出的冷淡矜持、沉稳妥帖,在同林加独处的时候消失殆尽,徒剩肆无忌惮的直白,乃至于恶意满满的讥讽。
她本以为林加喜欢。
他既然是偏好受虐的体质,大概也喜欢被言语羞辱。
——又或者,她就是仗着他温顺忍让,所以几乎养成习惯般地,在心情恶劣地时候迁怒他,随意地抓住些把柄,安些罪名给他。
不料终究激起他的反抗。
乌临望着林加,眸光阴沉难测。
林加跪坐在她面前,亦在望着她,眼底透着虚弱,却并没有屈服的意思。
她同他对视了片刻,才站起身,坐回到一侧的沙发上。
她没有说话前,林加也不便起身,只仍跪坐在地上沉默。乌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想看你难受。原来只是感冒发烧而已,我以为你又是什么急症。”
她口吻冷漠,字字句句,都透着十足的寡淡绝情。
林加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出言反驳。
她说得都对。不过是感冒发烧而已。
“刚刚你说你最近有些发烧的时候,应该并不单纯地只是想表达你难受。你想让我关心你,是不是?”她忽然问了这一句。
林加抬起眼,碰上她暗沉沉的眼眸。
心痛到一定程度,只剩麻木感。他无力地苦笑了一下。
“怪我贪得无厌,痴心妄想。”林加说这一句,每个字都很轻。并没有赌气的意味,口吻却寒凉入骨。
乌临未想到他的反抗如此轻易就被镇压。
她望着他,半晌,才勾动唇角,淡淡地笑了笑。
“你既然也明白,我们是这样的关系,以后就别再希望我能关心你的感受,温柔地对待你。当然,如果你不想继续下去,另当别论。”
他既然退让,她就变本加厉。这句话居心叵测。
她好歹尚有基本修养,未曾赏他一句干脆利落的“爱留留,不留滚。”
林加听出来她口吻里的警告与讥嘲,却独独没有听到一丝留恋。
一丝一毫,也没有。
林加垂下眼,兀自强笑了一会儿,才提振精神,道:“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
是他傻,竟在她问他情况时,一瞬间以为,她是在关心他。
怎么可能呢。
林加悄悄蜷缩手指,小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借以保持强撑的镇定。
他说:“小姐,不用再讨论我的事。你刚刚说,你跟石先生怎么了?”
乌临心情糟糕,听他主动提起刚刚的事,脸色难免更加难看。
“我说,我逼着他跟我上床了。”
林加咬着唇,过了一会儿,才道:“小姐,这样,大概会让石先生误会。”
乌临烦躁不已,道:“他爱我我爱他,这种事迟早要做,他为什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石零并没有要死要活,不过是态度疏离而已。
乌临却隐约明白,若不是真的有气,石零不至于如此。
她暗地有些惴惴不安,却无论如何也拉不下颜面去讨好。
林加似乎今天的思维有些迟钝,每个问题都回答得很慢:“假借爱的名义,却为了赌气就把人强。奸了。换位思考一下,石先生不会觉得开心。你是高高在上的小姐,他只是你身侧可有可无的侍奴,他爱你比你爱他原本就要难许多,更何况,你这样待他,让人很难相信,你是真的爱他,还是只不过是想显示主权而已。”
这一句说得异常坦白直接。
乌临怔在那里。
聪慧如她,早已隐约想通其中的关键。但此刻被林加如此直白赤。裸地点破,她既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同时,更有些恼怒。
她望着林加,沉着脸。
林加倒不觉得惧怕。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他心灰欲死,望着她的眼神,亦隐约浮着一层薄薄的凉。
乌临过了很久,才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她喜欢虐待林加没错,喜欢心情不快便欺负他不错,但这会儿是她找他求教。
他说了,有道理。是以再难听,再令她恼怒,她还是坦然承认了。
这下再无怀疑,她伤害了石零,且是以非常残酷的方式。
林加称之为“强。奸”,怪不得当夜的石零,总显得温柔得太过,欠缺一些投入感。
石零大概,只是在忍耐。
她如此好说话,林加倒是有些意外,抬起眼看她,道:“你不怪我说话放肆?”
乌临笑了笑:“我是讲道理的人。”她想了想,笑却又淡下去,“不过,一桩是一桩。石零的事,我得感谢你替我出谋划策。但我今天,可不想简单放过你。卖乖讨饶,这可是大罪,加加,你这次可算失策。”
林加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才变得有些奇怪。
她每次来找他,哪有一次是真的只是单纯地为了来虐待他而来。
她总是因为心情不愉快,而且通常是因为石零而心情不愉快,才会来找他。
每每泄了火气,便又匆匆地赶回家去,留他独自收拾残局。
但听乌临的口气,她此刻竟不打算赶紧回去找石零,而是要留下来折磨他。
林加很困惑,望着她,想问,却又沉默。
她留下来,他当然不会好过。
但。
也许会好过她就此离去。
林加最终选择自私了一回,沉默着,没有提醒她,是时候该回家。
他只是抬着眼望她,笑了笑:“是,我任你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虐起来停不下来了
☆、亲近
乌临在这个时刻,感觉到林加颓丧低迷的情绪,似乎有些缓解。
她稍稍思忖,心里生出不可思议的感觉。
乌临不打算在林加面前掩饰,望着他笑:“我留下来,就让你这么高兴?”
林加眸底闪过一丝惊惶,继而便苦笑。
他那一点点卑微心意,竟已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被当面揭穿,林加无从辩解,只能望着她,默默不语。
乌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笑一笑,再开口时,变成了习惯性的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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