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每天看小说》第144章


半响,太子永湛转过脸来,只见门口空空落落,早已人去阶空,唯有这冬的初雪飘飘洒洒落下来,无穷无尽,不可断绝……
大约此前景隆帝也忌惮有永嗔在侧,不好对太子永湛制衡。永嗔一走,京都的形势越发严峻起来。这日太子永湛如常要出毓庆宫给景隆帝早起请安,谁知人刚走出惇本殿,就被两位陌生面容的护卫长拦了回来。
苏淡墨厉声喝道:“混账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拦太子殿下。”
“标下步兵营校尉左迁隆,奉圣旨,依例换防,拱卫太子殿下安危。如今换防未尽,太子殿下此刻出去怕是要受惊扰的,还请稍等半日。”国字脸的黑面青年一板一眼,跪地禀报,然而腰间佩刀,脚下一步不让。
虽然口口声声是怕惊扰了太子殿下,所行的分明就是软禁之实。
太子永湛淡声问道:“是宫中各处都换防吗?”
左迁隆瓮声瓮气道:“标下只负责毓庆宫处换防,宫中别处标下并不知情。”
太子永湛了然,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样快。他转身回了惇本殿。
苏淡墨紧跟在他身后,想要劝慰却又无从劝起,只不敢说话。
太子永湛坐在书案后,凝神提笔,缓缓练字。方敖与柳无华陪坐两侧,面面相觑。初晨的日光破开窗户,耀得那宣纸上的黑色墨迹都熠熠生辉。笔锋擦过纸面的沙沙声,与外面侍卫跑动时腰间武器撞击的金戈声,和在一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压迫感。
天子之居,自来有五层护卫。最外层的才是所谓九门提督的步军营统领,然而皇城内素来是大内侍卫、护军营、前锋营的防区。加上景隆帝不喜欢住在紫禁城,大部分时间在城外的园林、避暑山庄,多年来,步军营已经沦为皇帝回鸾时清理城内的道路之用。
毓庆宫换防,不用皇城护卫,反倒用了步兵营的人,是何道理?
太子永湛笔下一滞,果然到了非常时刻,父皇对姜华都不放心的。他望了一眼墙角落地自鸣钟上的时辰,才不过八点。他无声吸气,继续慢慢练字——等。
八点一到,自鸣钟叮叮当当响起来。寂静森冷的氛围下,突然冒出这么一声,直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柳无华坐不住了,起身道:“皇上已派人封了这毓庆宫,动手只怕就在片刻之间。殿下,早做定夺啊!”
方敖虽然与柳无华政见不同,当此之时也道:“殿下,如今再布置已来不及了。想那驻扎在丰台大营的骁骑营、皇上亲手□□出来的前锋营大军、还有此刻就驻扎在禁宫之外的护卫营,纵然咱们的人能冲过这三层防线直入禁宫,皇上身边还有诸大内侍卫……”
“正是,”柳无华接口道:“六位最高军阶的领侍卫内大臣、六位内大臣分三班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得守卫皇帝。皇上身边至少有两位领侍卫内大臣、两位内大臣和若干御前大臣,再由这些人总领数百上前的大内侍卫。仓促之间要想接近一国之君,谈何容易?”他看了一眼沉静练字的太子永湛,叹道:“没想到皇上当真下此狠手,变生肘腋,真叫人措手不及。”
太子永湛镇定笑道:“不过是毓庆宫中按例换防,怎得你二人如此大惊小怪?”
话虽如此,三人都知事态不寻常。方敖与柳无华见太子永湛镇定自若,不禁佩服他这份定力心性,然而却不能不焦虑担忧。
换防后的步兵营士卒围而不动,毓庆宫连空气都仿佛是紧绷的弓弦,稍有碰触就要炸裂开来。直到入夜时分,毓庆宫外遥遥传来急促行军声,围住的步兵营竟有条不紊地撤离了。
来人脚步沉重,铠甲铿锵,行到殿外,径直伸手推门,纳首便拜。
“将军请起。”太子永湛语意舒缓,慢慢搁下手中墨笔。
来人仰面,只见他发色苍苍、虎目含泪,竟是景隆帝身边的领侍卫内大臣姜华,与驻守西北的韩越并为对景隆帝最忠心耿耿的两名大将。此刻,姜华膝行上前,沉声道:“皇上已避居西郊佛堂。老臣幸不辱先皇后之遗命。”
此言一出,方敖与柳无华都是面色大变,知道这说的乃是太子永湛已故的母后。
太子永湛面色愀然,亲自俯身,要扶姜华起身。
姜华跪着侧身避开,泣道:“老臣忠义一生,毁于旦夕,无颜再对皇上。待殿下平安登基,请准老臣自刎以谢先帝。”
柳无华张了张嘴,似乎要劝他,看了沉默的方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太子永湛长叹一声,沉郁道:“孤准了。”
大风雪夜,西郊隐清园,四下无人,夜色可怖。
小佛堂中,两人相对坐于蒲团之上。
一人蓝衫俊美,乃是柳无华;另一人灰衫嶙峋,竟是忠郡王府上第一谋士邹庭彦。
“十六年前一别,邹先生风采更胜从前了。今夜幸会,柳某只问先生一事,今有通天路,只看先生肯不肯攀——先生,是肯还是不肯呢?”
邹庭彦睁着一双无神的灰色眼睛,闻言仰面喷的一笑,讥诮道:“不用柳大人来说,在下已瞧出这通天路来,只是通天路有两条,不知柳大人要在下走的是哪一条?”
柳无华笑道:“先生不要忘了是如何入的十六皇子府——这忠郡王府的通天路怕是走不通的。”
邹庭彦老神在在,淡漠道:“永沂难成大器,在下从未做此想。柳大人可知孔雀为何要东南飞?”
柳无华一愣。
“只因西北有高楼。”邹庭彦不紧不慢伸出一根手指来,往西北一摇。
柳无华面色一变,知他说的乃是如今正在西北军中的勇郡王永嗔。通天路两条,一条自然是从前便有知遇之恩的太子殿下;然而却万万没想到邹庭彦瞧好的第二条,会是足以与太子殿下分庭抗礼的勇郡王。
柳无华镇定下来,慢慢道:“倒不知先生与勇郡王有旧。”
邹庭彦徐徐道:“五年前,在下随十六皇子行军至西北,当时十七皇子也在——两位皇子并肩作战,在下虽然只是个谋士,却也与十七殿下有过数面之缘。”他顿了顿,淡漠笑道:“在下与太子殿下,也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罢了。”
话音方落,就听佛堂外传来一道清朗笑声。
伴着靴踏积雪的窸窣声,来人笑道:“看来今夜便是孤与先生再会之时了。”
邹庭彦动容,摸着竹杖撑起身子来,跌跌撞撞迎到门边,沉声道:“草民不知太子殿下亲自驾临,狂妄放诞,多有冒犯。”
太子永湛解下披风,一手递给恭敬侧立的柳无华,一手扶住邹庭彦,微笑道:“孤当年取的,正是先生这份‘狂妄放诞’。”
小佛堂的门吱呀一声关紧了。
风嚎雪怒的夜,唯见小佛堂内烛光摇曳,直到天明。
此夜过后三日,忠郡王起事。
虽然早在谋算之中,被永沂把匕首架在颈间之时,太子永湛还是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也仅仅是威胁而已,弓、弩手中早有安排下的人,永沂起事必不能成的。更有姜华带兵,随时可以瓮中捉鳖。
永嗔杀到。
雪亮的匕首直刺过来,太子永湛咬紧了牙关,余光中见弓、弩手死士弓背欲动就要暴起相救,然而那匕首竟只轻轻划过他手足间牛皮筋。
一身杀气的少年缓缓跪下去,膝甲撞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重响。
万岁之声,山呼海啸。
太子永湛伸手相就,始信人间有兄弟,不相疑来不相负。
第99章 太子篇(中)
番外太子(中)
泰和六年的秋来得比往年更早些。三五日前粘竿处的小太监们还在四处粘蝉; 一场浇透人心的秋雨下来,连蝉栖身的高树都萎黄了大半。
萧瑟的秋风拂过太液湖; 给勤政殿带去阵阵寒意,景渊帝永湛靠窗站着,拢紧了铜暖炉,还是觉得指尖发冷。他眉心深蹙; 显得忧心忡忡,沉郁道:“竟有此事。”
柳无华随侍皇帝身后,垂首道:“臣不敢欺瞒皇上; 此事确凿无误; 以原五皇子府皇孙成烨为首,并九皇子府、十六皇子府诸皇孙; 伙同京都八位侯爵之家的不孝子弟,布置人手入内务府、步兵营等与皇上切身安危息息相关的部所,所图甚大、令人心惊。”
景渊帝永湛背对柳无华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柳无华悄悄抬眼看。从后面望去,皇帝是越发瘦了,腰身几乎要撑不起这袭九龙袍。
“杨树知到底是怎么病死的?”皇帝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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